江朝北却压根不看他，一双看似浑浊的眼，定定地盯着顾铮。
“如你所愿。”
格外苍老的嗓音似乎透着几分悲凉，说完之后，江朝北目光直接转向了欧阳兰。
一改之前的痴迷跟心痛，此时此刻，隐隐透出了志在必得的微光。
欧阳兰狠狠皱眉，下意识看向顾铮的反应。
没等两人有什么实际性的互动，章慧儿先抬起了头，低低出声。
“董事长。”
扫了眼江瑜泽攥紧轮椅扶手，青筋毕露的手，她眼神闪了闪，“这是大事，请您一定要三思。”
不得不说，她这波存在感刷的十分成功。
差不多话音刚刚落下去，江朝北紧盯着欧阳兰的目光，便转移到了她身上。
稍稍迟疑了几秒钟，最终朝着她招了招手。
“慧儿，你过来。”
垂眸掩去眼底的得意，章慧儿没有半点迟疑，抬脚往江朝北身边去。
因为太过急切，脸上一贯的清冷，都没能很好地维持住。
“董事长？”
江朝北深吸一口气：“还是喊我一声外公吧。”
说完，视线最终还是回到了顾铮这里，“你也过来。”
“外公。”
江朝北这一开口，显然就是要认回她们母女的意思。
终于等到这一天，章慧儿不会犯傻忤逆，改口改的又快又乖。
反观顾铮，依旧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掀起眼皮凉凉地朝着这边扫了一眼，才似笑非笑地吐气。
“您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脚下纹丝不动。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可当着所有人的面，江朝北居然没有生气。
大度地扯扯嘴角，态度一下子和蔼了下来。
望着顾铮的眼神中也带上了难得的温和，完全就是一副看着自家小辈的慈祥模样。
“你啊，聪明，能力也不错，就是性子太倔。不过没关系，男人嘛，不论什么时候，懂得轻重取舍，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公司的股份，职权，甚至是江氏。毕竟……”
语气顿了顿，他有点冷漠地看了眼门口，脸色逐渐变得煞白的江瑜泽，缓缓续上。
“等你跟慧儿结了婚，你就还是自己人，还是我江家的人。”
一锤定音，宛若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江瑜泽嘴角抖动，不停地摇着头，突然按下轮椅开关，狠狠往前冲。
可惜因为看不见，动作又快，一下子撞在了门框上。
巨大的冲击力下，他整个人从轮椅上弹飞了出来，足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
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蜷缩着身体不断地哀嚎。
好歹也曾是做过江氏继承人的人，曾经有多么的风光无限，此时此刻，就有多大的落差。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除了顾铮之外，整整一屋子的人，都被突然的变故给吓了一跳。
管家脸色一变，快步小跑着凑过来，想要将人扶回到轮椅上去。
“少爷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就连原本冷漠的江朝北，也有些微微愣住。
下一秒拧着眉头高喊：“来人，送少爷回去，叫医生过来给他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简念初的错觉，总觉着他那句乍然听上去似乎平淡的吩咐里头，好像藏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紧张？
随着他一声喊，一个年轻人快速窜了进来。
不着痕迹地挤开老管家，自己动手，直接将江瑜泽给抱上了轮椅。
然后朝着江朝北的方向弯了弯腰，推着人走了。
等到两人离开，原本充斥着书房的惨叫哀嚎，也逐渐淡了下去。
江朝北眼神很冷，偏又有维持着面上的和善。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脊背发凉。
“顾铮，你怎么说？”
关于江瑜泽的情况，竟是再也不多问一句。
顾铮垂着头，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头，让人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
各色目光齐刷刷地投在他身上，即便明知道其中也有属于简念初的，他也没有刻意去捕捉。
反而扯着嘴角，要笑不笑地轻嗤。
“既然您都已经这么有诚意了……我又怎么好意思继续不知好歹？”
露着一张分外紧绷的侧脸，他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当然是选择，留下来。”
选择，留下来……
霎时房间内一片肃静，甚至都能听得见墙上的钟表发出的那点儿响动。
章慧儿原本一直在绷着一口气，这会儿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个回答，一下子就轻松了。
下一秒，忍不住眼带得意地望向简念初。
可惜她被欧阳兰牢牢护在身后，根本就接收不到任何挑衅。
反观欧阳兰，双眼蓦然瞪大，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察觉到她情绪起伏不是一般的大，简念初赶紧将人扶住，低声安慰。
“老师，您别想太多。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选择，顾铮已经做出来了。
却不是她们想要的。
眼下这个场合，已经不太适合她们再继续待下去了。
欧阳兰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刺激。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
正在担忧呢，就见欧阳兰的表情逐渐冷静了下来，一双眼定格在顾铮身上，透着清晰的冷意。
“顾铮，我问你，你真的要为了这个什么章慧儿留在江氏，而不要念初了？！”
欧阳兰不傻，江朝北对顾铮的交易，以及诱惑跟退让的一幕，完完全全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上演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嗅不出来其中的猫腻？
但她只字不提，却拉了自己出来。
简念初眼皮颤了颤，心里头突然就觉着，很不是个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