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不是个自苦的人,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可怜。
男人望着她的眼眸中不见丁点笑意,冷得彻底。
说的话更冷,轻吐而出:“不行。”
孟既明不在意外面的石玉,连故意气他都算不上,却被梁善给气得够呛。
掌心里的手都捏紧了。
梁善也生起气来,忍疼质问:“为什么?”
搁在平时,孟既明会说不为什么,这次没说,咬紧下颌沉默了会,冷静不少。
问她:“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说这件事?”
梁善这才反应过来,屏住呼吸细听外面的动静。
孟既明嗤笑:“走了。”
石玉确实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刚才紧张得不行,根本没注意到。
这才忽的放松下来。
只是现在这样,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脸上的妆花了,发型乱了,大衣还在房间里面。
走不合适,留也不行,不可能再回到餐桌。
门锁打开,孟既明捡起地上的手包和开衫,拉着她直接往电梯走去。
梁善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先离开这里。
pua自己梁善有一套,孟既景还在,他会体面地处理好一切。
她甚至觉得石玉也不会怎么样,因为他压根就不喜欢她。
唯一对不住的是两位长辈,太不礼貌了,尤其是丁媛。
进入电梯,孟既明把开衫递过去,梁善随意抖了抖穿在身上,不保暖,但是聊胜于无。
肩头披了件西装外套,孟既明拉着领口一拢,将人扣在身旁,门开,带着她一路走出大门。
半山腰气温低,几米远的距离,冻得直抖。
坐上车,发现留在房间里的大衣放在后座,梁善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安全带。”孟既明低声提醒。
咔的一声扣上,车子直接开了出去。
山路盘旋过半,他问:“去哪?”
梁善不知道,偏着的头更往车窗的方向扭过去。
匀速行驶的车突然提速。
自然摆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眼见着黑漆漆的树木快速滑向昏暗的身后,那些覆盖的白雪因为速度串连成蜿蜒起伏的线条,连绵交错。
就像梁善乱成一团的心。
从未如此直面深思过的事,原以为很复杂,其实很简单。
她不想再和他继续这种关系。
不管有没有石玉的出现,也无关其他任何人,都不想再和他牵扯不清。
外面越黑,玻璃映出的影子越清晰。适应了外面的光景,梁善看到倒映的自己,还有孟既明。
从上车到现在,一眼都没看她,始终直视前方。
梁善不开快车,她坐过的那些车也不会,比如小张、宗英或孟既景。
只有孟既明会,过弯都不减速。
好几次她都怕,这次也怕。
渐渐,越想越明白,好像也就不那么怕了。或者是,有了更怕的事。
孟既明喜欢车,喜欢开快车,每辆车的降噪都做得特别好,在这山间穿梭仍是能感受到外面的猎猎风声。
梁善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小,有气无力,“你能不能找个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
安静的,干净的,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她能想到的就这些,就这么说了。
他没再应声。
车子转过下一个弯道,急刹停住。
轮胎辗磨过地面的声音极其刺耳,伴随着打火机咔的掀盖声,拇指扫过滚轮,蹿起火苗。
孟既明把它立在中控台,摸了半天没找到烟,朝着身旁勾了勾手指。
梁善把包里的烟盒递过去。
推出一支咬在嘴里,拿过打火机点燃,扣上盖子丢到仪表盘。
好半天,随着烟雾轻吐出一句:“说吧。”
梁善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也不觉得这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如果后方来车,转过弯来就能直接撞上,刹车都来不及。说不准下一辆过来的,就是孟既景或石玉的车。
更何况,孟既明这态度就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
“能不能……换个地方?”
孟既明沉默着抽完烟,油门一踩,继续往前开。
前方平缓的岔路口,有条狭窄小路,明晃晃的车灯映照下,黑漆漆的小路不知通往哪里。
孟既明问:“那边?”
“不。”梁善看不清,吓得直接拒绝。
“怕什么?”他看向她,满脸惊恐,把手伸过去捏住下巴,笑了一声:“怕我弄死你?”
梁善不予置评,不是没这个可能。
突然减速。
在梁善的无声慌恐中,车子缓慢开过去,将那条小路留到了视野之外。
经过时,他朝她探身,捏着下巴的手将脸掰过来,轻声:“荒郊野岭,弄死你都没人知道,多合适。”
“我没看他!一眼都没看!”
梁善扭不开脸,反应过来他在开车,连挣扎都放弃。
孟既明手一松,在她脸上拍了拍,低笑着说:“我是不是还得夸你?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东西?卑鄙?无耻?下流?那你为什么跟我走?你们俩连家长都见了。”
拍在脸上的手劲很小,却像扇了个大巴掌,在心里发出响来。
她抿着唇,看他无波无澜的脸,可她就是知道,再多说两句,脾气就得起来。
山都没下,她不想发生意外,软下声来示弱:“回家吧。”
男人的手搭回方向盘,车就那么慢悠悠地行驶在山路上。
梁善看着时间一分又一分地跳,从十点跳转到十一点,逼近零时。
按照孟既明平时的时速,都能开到津港市了吧,而此时,才刚开进市区。
可是他的房子不在市区呀。
梁善不解,不想问,安静地坐着。翻开遮光板照了照镜子,不知道化妆师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妆竟然没有花,只是被眼泪蹭过的脸上有些斑驳。
补好粉,孟既明问:“这是要去哪?”
梁善无语,回:“我不能吓到阿姨们吧。”
倒是也不用交流更多,车停下来了。
孟既明说了声下车就开门下去了,梁善看了看外面,像是他在安城常去的那种会所,门脸很大,左右两侧停了一长串的豪车。
孟既明站在车头前面,一边看着她等她下车,一边把松垮挂在颈间的领带扯掉,随手塞在裤子口袋。摸了摸,又走回驾驶位打开车门,把烟和打火机拿上。
“我能不去么?我在这等——”
车门嘭的一声用力甩上。
梁善只好下车,朝着他走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孟既明便转身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