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在一个星期后接到了孟既景的电话。
这一个星期石玉都没出现,孟既景也没主动找过他。
这是……终于绷不住了。
就是时间卡得有点紧。
石玉一直觉得孟既景的脑子挺灵光,看着刻板严肃又规矩的好学生样,其实眼里最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是个最恣意痛快的人。这会电话响起却像个打脸的佐证,有些人在有些时候还是挺听医生的话。
说是十二周之内最好,就卡着一个星期的日子来找他了。
亏他坐……躺得住。
幼稚得像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
可是石玉笑不出来,快他妈烦死了。
一个两个的帮他们瞒着家里人,却是谁也不肯听他的话,一个比一个更有主意,都吃定了他心软又良善。
妈的。
简直快要被孟既景给气死了,也快被纪敏之给气死了。
一条道走到黑的样子真是绝配。
一天天的各种事忙不完,还得看着这两人各自较劲,快成他们俩的监护人了。
石玉任由手机兀自乱响,一个人在花园里抽着烟。
响到了自动挂断,一口气还没随着烟呼出去,又响起来,烦死。
“哥哥,你的手机在响。”
石玉嗯了一声,默默把烟抽完,站起来才看见对面长椅上坐着的人。
唐芯。
刚才那声哥哥也是她叫的。
歪着脑袋晃着两条小腿,一身的病号服。
石玉奇怪,“你怎么还没回家?”
唐芯也是一脸的奇怪,“你认识我?”
石玉一愣,转身便走,“不认识。”
“诶?”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逗呢。
唐芯连蹦带跳地跟过去,探头去看他的脸才发现这人挺高,往旁边挪了两步仍是跟着。
石玉个高腿长走得还快,唐芯跟得费劲,干脆揪住袖子。
石玉垂眼看手又看脸,呵道:“不是把脑子撞坏了么?这是突然又记得我了?”
唐芯才不接他这个碴,拍了下伸直翘起的腿,跟着他往前蹦,“喏,腿坏了,不止流血还骨折。”
“那就回去好生养着。”
“我有话要和你说。”
原来如此,在这堵着他呢。
石玉停住脚步,正色道:“说。”
唐芯面对面站正,捏着脖子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我还小,不想结婚。”
“说完了?”石玉挑眉,没说那句我也不想。
“完了。”
“放心,不结婚。”
说完迈开大步就走。
唐芯缓过神来人都走远了,扯着嗓子喊道:“叔叔,你妹妹是不是有宝宝啦。”
石玉立时回过身来,眯眼瞅她。
这姑娘真逗,腿脚不利索住着院,没她不知道的事。还叔叔……刚才还叫哥哥呢。
唐芯单腿撑地,伤腿用脚尖点着地,朝他勾手,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
石玉本来就烦,隔老远站着没动,听见她又喊起来:“这要搁在古代,你可就接盘了,表哥把表妹往家里一娶,万事大吉呀。”
说就说吧,还鼓起掌来。
怕他不信似的举起例子:“红楼梦不就是?康熙也娶了自己表妹,还有最经典的新白娘子传奇,这可不是我编的,现实,典籍,影视剧,全都这样。不过他们可没接盘,都没有你厉害。”
石玉想走,没走,插腰原地转了一圈。
唐芯觉得他可能是没找着顺手的东西扔她,用力地指着腿说:“我这腿,可是为了你伤的,你别恩将仇报,你要敢打我,我可就赖定你了。”
“你等着,等我把手上的事弄利落了,亲自上平城娶你去。”
……
石玉本来就烦又被唐芯闹了几句,进病房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手机直接掼上床砸在孟既景腿上。
还在响。
拨电话的是护工,连忙挂断小跑着躲出去。
“找我什么事?”
石玉一把扯过椅子坐上去,翘起脚来往床上一搭,缓了好一会才顺气。
孟既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眼看着冷静下来,开口:“敏之……”
要说不说的能急死谁,石玉刚消下去的火气腾的又上来了,呛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孩子的父亲。”
“所以?你想说什么?”
“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孩子?”石玉笑得冷,身子往前一探,手指在他肩上一边戳着一边说:“合着你这一星期就琢磨出这么一句来,想起你是孩子的父亲了,所以跟我这儿来行使你的一票否决权了。”
孟既景脸都白了,他以为石玉和他一样,肯定不会要这个孩子。
石玉气人有一套,见孟既景气极又加了把料,不急不忙说:“你那天是不是没听清楚李医生的话?我给你再学一回,妊娠十一周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说有个胎儿在敏之的肚子里,胎儿你懂吧,没成型那种,所以还远远说不到孩子的事呢,就是个胚胎。所以你甭跟我这个那个的,跟你没关系,是不是你的也都未准的事。”
“滚!”
石玉又近了点,看了看他额上暴起的青筋,略微扬起的脖子上也绷得紧,摇头笑了笑。
“有本事你起来跟我说,但凡你躺在这儿,这事就不归你管。跟我耍横没用,我,石玉,上京|城里耍横的祖宗。”
“送我回去,回安城。”
石玉怔住,再看他眼眶红了,生生憋着口气。
快气哭了。
给逼成这样,石玉心里也不舒服,作为男人他理解,可是作为纪敏之的表哥就很生气。
没再继续拿话激他,好一会等他逐渐放松,才低声说道:“放心,已经做了,不能等到今儿。你能等,敏之那也等不了,身体不行。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医生说了算,明白么?”
说着说着那点心疼他的劲下去了,脾气又翻上来,难掩嘲讽地说:“你是孩子的父亲没错,可惜啊,那是前两天的事了,过期作废,这事儿可没有找后账的。你是个明白人,自个儿琢磨琢磨。”
孟既景怎么不明白呢,要不是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根本用不着受他的气,早就结婚生孩子去了。
偏偏,就像石玉说的,他做不了任何人的主,连他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
他能做的只有表达,压抑的,缓慢地表达:“石玉,你走吧。”
再不走,他怕忍不住,心里疼得不行。
他想见敏之,特别想。
像她想要见他那样,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