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四个人的手机就接连不断收到各个平台关于暴雨红色预警的推送,原以为要到夜里才会下起来,谁知火锅刚摆上餐桌外面狂风大作雷声轰隆,如同擂鼓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于耳。
兄弟俩关好门窗,雨便瓢泼而至。
纪敏之拉着梁善立在窗边,两张脸贴着窗,一会看近处的雨,一会听远处的雷。
梁善:“敏之,今天你和大哥别走。”
敏之:“不走了。”
也走不了,哪怕是从这栋楼的地库开车到小区里的另一栋楼地库,看这个架式也挺吓人,尤其是在去机场之前孟既景就和她说过今晚住在孟既明家。
纪敏之心下感叹他可真是了解他这个弟弟,两年过去个子长高了,这张嘴却半点长进都没有,活该孜孜还是不喜欢他,换成是她也喜欢不起来,哪个女人能吃得消他。
梁善轻轻地嗯了一声,掩没在雷雨声中。
孟既明站到她身旁,看着那张扬起看雨的脸,分明害怕又强忍着,笑着说:“刚才还说是我家,现在变成你家了?”
“你说的,我说是就是。”
这两年别的本事没长,顶嘴的功力一天强过一天,连脑子都不用过张嘴就来,说明心情还不错,哪怕扶着窗的手吓得直抖。
下雨天吃火锅还是很愉快的,反正不用出门去。
尤其还有酒,美其名曰庆祝两人考上大学。
慢慢吃,慢慢喝,慢慢地聊着天。
雨未停,席也没散,只是从餐桌转到了客厅。
女孩子偎在长沙发上合盖一张毛绒绒的毯子,兄弟俩分坐在两边,就像当年在山上,那张长长的藤椅。
许下的愿,已经都成了真。
只是流星雨变成了暴雨。
上京|城难得下场酣畅淋漓的雨,一两年才见一回,全让最怕下雨的梁善给赶上了。
即使坐在客厅里面灯火通明,有三个人陪在身边,听着外面的雷声仍是心惊。
毯子里面伸过一只手来,把她紧紧绞住的双手握住。
她连忙曲起腿让毯子撑起却不敢再动,怕被挨着她的敏之发现。
那只手是热的,打她有记忆起就是,不像她天气稍微凉一点就手脚冰凉,怎么都捂不热似的。
“敏之,我们打游戏吧。”梁善忽然开口,立刻就要站起来去拿游戏机。
纪敏之:“可是我没有带游戏机。”
“那你就看看我的村子。”
“好。”
两人说着就要一起站起来,孟既明手一松,反手帮她们把毯子扯开。
听见两人进了房间,孟既景掏出烟盒往阳台去,经过他时随口问道:“一起?”
“大哥,谁家做哥哥的像你这样,有事没事拉着兄弟抽烟喝酒的。”孟既明拍了拍腿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孟既景笑,侧过头来,问:“你知道是谁教我抽烟的么?”
“你还有哥?不会是纪敏之她表哥吧。”
“是我爸。”
操!
孟既明不生他爸的气,也不觉得他爸妈在他们兄弟俩之间有什么偏心的,就是觉得他哥是真会气人,梁善那点气人的本事在他哥面前根本不够看。
抽完烟回来两个女孩子又偎在沙发里,就跟两只猫似的懒洋洋挤在一处,脑袋顶着脑袋,傻乎乎地笑个没完。
游戏而已,一个赛一个的认真,真当自己家在打理。
孟既明看不明白,梁善从小就不贪玩,对任何事情或人都不热衷,更不会痴迷于游戏,唯独对这款游戏特别上心。
他问过她:“喜欢?为什么?”
她的眼睛没离开过屏幕,漫不经心般回他:“喜欢,因为这是我家,可以和朋友一起玩。”
他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满脸的认真。
他就懂了,她玩的不是游戏,是家,是朋友。
她从小就没有朋友。
幼儿园只上了几天,那是唯一还没有明确阶级的年纪,她错过了,一个能玩到一起的小朋友都没有得到。
没到年纪就被推着进入了小学,那个时候的孩子已经在心里有了关于阶级的萌芽,小打小闹的欺负还算不得什么,又有他们兄弟俩帮忙,她的日子过得还行。
到了中学就真的没朋友了,没有人愿意理她,主动和她说话的都是为了调侃她,或者就是明摆着欺负。梁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敏感,其实她只是不说,什么都懂,憋在心里。
这样的环境她坚持了好几年,是真的没有朋友。
现实是,那几年真的有喜欢她的男孩子,差劲的有,好的也有,想要玩玩她的有,真心的也有,都被他给挡在外面了。
男朋友不算朋友,她不需要。
孟既明不知道梁善是否知道他做的这些事,但他不在乎。
他总记得那一句:卧塌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应该是小时候他哥念给他和梁善听的。
小时候他们俩总喜欢追着他哥玩,他哥爱看书,他们俩就总是趴在书桌上或是床边,他哥便指着在看的某一句念给他们俩听,兴致好时还教他们俩认字。
那个时候还小,梁善应该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这一句,就像他不知道梁善到底是喜欢追着他哥玩,还是喜欢追在他的身后。
不重要。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他哥有了纪敏之,他有梁善。
他知道梁善特别喜欢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们四个在山上。他也喜欢,但是他的喜欢和她不一样,因为那是他们四个,是他们兄弟俩和他们俩最喜欢的女孩子,仅此而已。
就像今晚,和那天晚上特别像。
纪敏之向来早睡,强撑到子夜时分已属难得,枕着孟既景的肩膀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被他抱回到房间里面去,安顿好了又坐回到沙发上面。
梁善好奇地看着他,再去看另一边的孟既明,眼睛里的疑惑就像在问他:他们两个不睡在一起么?
孟既明回她的那一眼就更加明显了,分明在说:你这颗小脑袋瓜可真够不单纯的。
一抬手就把她的眼镜摘下去丢到茶几上面。
梁善可心疼了,倒也不是说因为多贵,她是真的喜欢,眼看着啪一声摔到桌面,特别怕摔坏了。
再一想,坏就坏了,反正等上了学她还是要戴之前那副的,她答应过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