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在河边洗完了碗，带着一身水汽和郁闷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没有煤油灯和蜡烛，在他掀起帘子的时候有月光撒了进来，短暂地照亮了一块小小的区域，小满在这时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顾衍。
小满动作顿了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把碗放到床头的柜子上，装作没有什么事般对顾衍说到:“顾大哥怎么还不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早起赶路，今天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衍看了他两眼，作为习武之人，在黑暗中也能把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刚刚小满进来时虽然背对着月光，但他脸上的郁闷和伤怀，都被顾衍看得清清楚楚。
顾衍不是聋子，恰恰相反的是，他作为武将听力也十分明锐。同样他虽为武将，但心思却十分细腻，刚刚小满在茅草房外和那些村民的交谈，他一字不落地都听在了耳朵里。
他一开始以为小满十分单纯，单纯到甚至可以说有点愚蠢的地步，但当他听见小满在屋子外说的话时，他发现他错了，小满什么都知道，甚至连自己会有什么下场都能预测到，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和自己走。
这是为什么?
顾衍有些不理解，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往前走下去?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内心那儿时的向往?
顾衍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一起走?你明明知道大殿下的打算，也大概猜出了跟着我走的下场，明知没有好结局为什么还要选这条路?”
小满听到他的问话，沉默了一会，默默走过来坐在了他身边:“反正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死不死的我不在乎。”
“我不相信。”顾衍一下子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你不是那种会自暴自弃的人，而且留下，明显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小满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顾大哥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衍思索了一下说到:“勇敢坚韧，知恩图报，乐观无畏。”
小满听到他的评价笑着摇摇头:“这都是表象，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实话和你说，我这次想和你一起走，是因为我的内心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我们能赢，我就是梁国的功臣，瞬间就从一个普通的百姓一跃而上。”
顾衍听着他这孩子气的话，叹了口气:“那如果不能赢呢。你也知道目前局势，我们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小满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不能赢也没事，至少最后夏国在斩了我的时候，我的名字还能被贴在告示上面，也算出了个名。”
顾衍皱起眉:“就单单为了出名，连命都不要了？”
小满看向他，眼中有点点星光:“在这动乱的时候，我们这些梁国人的命轻如草芥，死在荒野也没人知道，但如果我闯了出去，哪怕最后死的会更加凄惨，但好歹我的名字被别人知道了。顾大哥你知道最令人害怕的是什么吗？”
顾衍看着他没有回答，小满自顾自地往下说到:“是被遗忘。死不可怕，只要还能有人知道我，记得我，那我就不算真正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如果死了却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记得，那我才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顾衍听到这番话，眼神沉沉地看着他，不得不说这番话戳中了顾衍的内心，让他想起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
他一个人牢牢记住了那些兄弟的名字，东躲西藏苟活下来，不就是为了还能有一个人活着记得他们，不至于让他们尸骨无存还无人知晓。
顾衍抬手按了按小满的肩膀:“我懂你的意思了，被遗忘真的很让人悲伤。”
顾衍和小满静静地坐了一会，小满站起身去拿了一身衣服对他说到:“我去河边洗漱一下，顾大哥你也去洗洗吧，趁着现在还有水源，等之后我们赶路或许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顾衍点点头，小满又从自己的衣物箱子里找了一件相对比较大的递给顾衍:“顾大哥你先穿这件将就一下吧，你换下来的衣服我帮你洗了支在外面篝火边，被火烤一烤，然后让山风吹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能干的。”
顾衍接过衣服说到:“不用麻烦你，我来洗就可以了。”
说完他掀开帘子，往河流边走去，小满抱着衣服跟在他后面。
看到顾衍的方向丝毫没有差错，小满有些好奇地问到:“顾大哥你怎么知道河流在这边啊？”
顾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这个方向的风吹来的时候含有水汽，而且你之前洗碗回来的时候我听到你的脚步声是从这边传来的。”
小满听到这话有些惊讶:“顾大哥你好厉害啊，习武之人都如此厉害吗？你能教教我吗？”
顾衍看了看他的骨头点点头:“虽然你年纪已经超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但你的根骨不错，我可以教你一些保命的招数。”
小满闻言很是激动，没忍住在顾衍面前跳了跳:“太好了!谢谢顾大哥!”
顾衍看着他兴奋地往前跑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还是一个小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