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合合策马去了最近的庙,那里僧人多,有一口大井。
“她中毒了,你们快打些水来。”抱着小英的达合合一进庙门就道。“快随我来。”僧人把他引进一间空房。达合合把小英平放在床上。那僧人从怀里弹出个药丸,道:“快给她服下吧,解毒的。”
达合合接过药丸,稍有迟疑,“呼”一个身影从窗口灌入室内,同时药丸被夺到他手里,掐开那递药丸的僧人的口,就要把药丸往嘴里放。
那僧人狂喊道:“不要啊,饶命啊,不是我!他们逼我的。”
达合合看到来人,认识,是钟高学。
此时房间又是一群人杀来,钟高学就在房间里施展功夫,噼里啪啦如同雷神现身,外边攻来的人全被打出去,一个也没能进得了门口和窗口。
达合合则紧张地护着床,同时警惕再有暗器袭来,好在没有。
这时达合合的护卫们也追赶到庙中。把包围房间袭击的人俘虏,全跪在空地。
“报大王,水没毒。”检测的兵答。
小英被脱光放入大浴桶中,达合合割开中针处,瞬间黑色蔓延,如同墨斗鱼喷墨一般。
同时周身的皮肤也散出黑雾。
达合合注意到,小英左手和右手掐着固定的手势,原来他昏倒时起就运功逼毒。
浴桶的水很快就全黑了,那边新一桶水倒满,达合合和钟高学垫着布架着小英转移到另一个桶中,水很快又黑了。如此几次,提满浴桶水甚至赶不上水变全黑的速度。
钟高学隔布摸着小英的脉,“十二时辰如果他醒不过来就完了。——这样太慢。”
这时一声“小英!”门口冲进来四个人,是丫头和馒头哥四人。
丫头跳起来给了达合合一个耳雷,“他死你死!”
随即馒头哥三人从院里跪地的俘虏揪进来四人,扒光,一个垫在小英前胸,一个垫在后背,点住不动。
丫头一指钟高学,“看好”,随即手臂交错几式手掌轻轻落在钟高学胸口,钟高学顿感觉到五脏差点被从胸腔抽出去,随后明白。
二人同时运功把手掌落在光俘虏的后背,就见这两人“啊”颤抖地长嚎。眼见着皮肤显现黑色越来越重。这是丫头和钟高学运用深厚的内功透过一个人把毒吸到中间隔的这个人身上。
丫头和钟高学同时撤手把掌心贴肤吸进来的微量毒气打出去。中间两个光俘虏已经死透透的了。
随即又把点中的另两个光俘虏垫上,再次运功没多久,又都死了。
丫头收了掌,道:“把他运到东边河里。”
钟高学问:“为何不再运功吸毒,吸干净?”
丫头道:“小英也在运功,血气不能再少了。”
带着满四浴桶水中途换,小英被运到河边。达合合把小英放到河水中,河水冲过小英的身体,立刻成了半条黑河。达合合看看四周,好在,这里不是牧区,无牛马饮水。
河边,大量的兵士护卫在此,面外。
达合合注视着河水里只露个头的小英,不醒,不醒,还不醒……达合合从站变蹲,从蹲变坐,坐了又起,起了又坐,他眼睛始终不离小英。太阳一点点转过头顶,落向西天,星月升起,火把喷燃,但是全部人都没有声息。
达合合脑袋里不停地回放着他和小英的画面。从前的:小青蛇妖艳地舞蹈,在林边放风筝笑着奔跑,朝堂上欣然无犹给自己作保,桂花庙一起挂红许愿,雪天一起坐吃糖葫芦,擂台上旋过头顶去抢解药。
回来的:她穿扎着的帕帐衣来讨吉木衣服,她静静地批改奏折,夕阳下来炫耀降伏了黑暴,她提着酒壶喝得烂醉来理论,每一幅景象,都动人得极漂亮。
随即他们争吵的画面也冲进了脑海,往后,直到,小英飞身挡针,把他从马上撞救下。最后满脑袋只剩下自己的一句“不作我的王后,除非你死!”“不作我的王后,除非你死!”“不作我的王后,除非你死!”……嗡鸣着不断重复。
达合合浑身猛一抖,火光照映下,他看向河水中闭着眼毫无变化的小英。“啊!”达合合惊叫,他赫然看到,小英的头发全白了!
他慢慢改为跪地,跪好,这是岸边离小英最近最近的地方,他嘴里叨念着,“小英,你醒过来,你醒过来……”他开始磕头,“长生天,我错了。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只要他醒来,我就不逼他当王后了——”感觉诚意不够,“——长生天,我保证,只要他活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他想出宫就出宫,想回吉木就放他回吉木,我什么都答应他。”达合合不断地磕头……
时间流逝,月淡星稀。
“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让他活过来,我不要他死,长生天,我说了这么久你听到没有,我错了,长生天,求你保佑他活过来,活过来。你看到没有,天已经亮了,没时间了,求你了,我不要他当王后了,不要了!”
“长生天。”
“长生天。”
“长生天。”
……
达合合不停地磕头。周围所有人都眼睁睁听着达合合磕了半宿头。
小英眼睛嵌开个缝儿,“渴。”达合合一下停住,飞拿起一个水囊跳进河里,给小英喂水,“小英,小英,你醒了……”
喝干了一囊水,小英仍张嘴,一连喝了四囊水。道:“回。”
达合合看边岸上的丫头,征求意见道:“水还在流黑。”
丫头道:“他没有力气运功了,回。”
钟高学拿来一块牛皮,包在小英身上,和达合合把小英抬出河水。
达合合把小英放坐在马上,跪地又磕头,“感谢长生天,求长生天保佑小英恢复如前。”
小英睡在白月宫的床上了。
达合合来到厅堂,图因和珠木站在那儿。
达合合道:“我这王从登位来,是不是太仁慈了。”
“这次受伤的不是大王——”珠木道。
达合合截道:“你又要说我杀他们,会让草坦人以为我袒护吉木人,引起臣民与孤的对立对吗?——他们这次是杀王!”
图因似变了个人一样,面容冷冷地道:“从前是太仁慈,大王需要,图因来背。”是啊,图因和支孛处的很好,支孛死的那一刻,图因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容貌的人,在自己怀里冷了,硬了,如同他死去一样。
“偷袭央美,孤必相送央美出宫以杀孤,若孤中毒,连寺庙都算在其中,这是个连环计!”
图因道:“昨夜连夜审问,贼人宁死不说,今早请青鹰查辩,是朗金的人。朗金府已被包围。”图因这办事效率,高!
达合合自叹:“以为仗全打完了,该太平了,为什么?!他最先投降的为什么已经太平了他还要再掀波澜!”
珠木道:“王知道。”
达合合道:“好,既喜杀戮,孤就还他杀戮!图因听旨:命图因,重征丁木仑精兵,屠尽朗金族属民,参战士兵无论死生,皆受上等封赐,征得草原,此后,全为图因统辖。”
这令狠,朗金全族属从尽灭。
达合合闭上眼。他知道那是一场血雨腥风。“你们退下吧。”
“大王且慢。”珠木道。
“讲。”
“我草坦一直是多部共存,各部由头人首领掌理,私下,各部间纷争不多,在朝堂上也时有各怀心事,不是全然为大王孝忠。珠木以为,大王应该修改体制,像吉木那样,天下草原尽由大王所有,全部臣民只有大王一个主人。”达合合和图因同时注视珠木。
达合合先看了眼图因,刚说的打完仗,图因成为朗金部草原的族长头人。这是挑事儿?
珠木似乎猜到,又道:“就是不想背着图因大人,才当面说。”
达合合眼光似乎越过无垠的草原,成片成片的马,牛,羊,人都归他有,都归他掌控,没有界限,没有芥蒂,没有阻碍,都是他说了算。
“图因,你怎么看?”达合合问。
“大王心之所愿,图因皆愿达成。”图因这是同意!
“珠木,这要多久?”
“从图因大人灭了朗金部起,顺利的话,一载,臣早就想好了。”
“想好了?”达合合有些惊讶,“为何此时说?”
珠木突然深施一礼,“珠木从不反对大王保护吉木人,也不惧怕因此臣民与大王对立——”顿住抬头看了达合合一眼,——他在这儿告诉达合合刚才你误会“我”了——,继续道:“臣子进谏,总要有个合适的情势和时机,前一瞬太早,此时刚好。”
达合合意味深长地看着珠木,又看向图因,“好,我们就造一个大一统的和平草原。”
三个男人的治国核心自此形成。
“大王,王后醒了。”
达合合赶忙来到床前,小英眼中,达合合与之前似乎有改变。达合合不让宫奴动手,全他亲自给小英喂奶,喂粥,笑呵呵地看着小英,没有一瞬的分神。
二人似乎从未吵过,斗过,平静美好。
宫外远远的地方,两个宫奴捧着奶壶边走边道。
“你笑什么?”
“我在笑大王给王后喂粥,他们俩现在好得不要不要的。照这样看王后好了他们就能办婚礼,咯咯咯咯咯。”
“诶,过来。”一个贴着另一个耳朵上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