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林澈留下来打扫教室的卫生。擦完讲桌,他往白板上喷清洗剂,深蓝色的墨迹随之溶解。伸手将上半部分擦净,林澈顺势往下抹,途中被人截住了手腕。
他条件反射地抽回手,那人握得死死的,半点挣开的机会也没给。是张不认识的脸,林澈防备地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脸笑道:“林澈,需要我帮你吗?”
他说完便松了手,林澈心生疑惑,向他道谢,说不用了。
流言传播的速度堪比光速。
营销号爆出的明星绯闻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能爬上微博热搜,谁家的丈夫金屋藏骄在妇女们八卦杂谈后闹得人尽皆知。故事在众说纷纭中脱离原本的轨迹变得面目全非。
林澈将教室的地拖了一遍,提着拖把往卫生间走。放学已久,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在。而让他意外的是,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谈笑声。
“他会不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闻言,林澈停在门边,直觉让他后退一步,屏住声息。
“我靠,你这么一说真的怪渗人的。”他们对林澈的到来全然不知,“你看清楚了?”
“我两眼五点二,还能有错?”
“肯定没错,我刚才好像摸着了,一道一道的,都硌到手了。”
众人起了一手鸡皮疙瘩,其中一人问:“他为什么要自杀啊?”
“我怎么知道?”人的感觉又不相通,他如何能理解?
“哎,这还不简单”,一人替他回答:“我之前小区里就有一个妹子,因为学习压力大跳楼自杀了。他不一直是年级第一吗,依我看,要么是玻璃心不能抗压,要么就是这儿”,他食指敲了敲太阳穴:“这儿有点问题。”
“那也太脆弱了吧,一个大老爷们,跟个娘们似的寻死觅活,我觉得不像。”
“嘘,小点声。”
“那就是神经病呗,”接话的人自豪地说道,旁人越是让他小声他便越是高声,“我在书上看过。盲猜抑郁症。”
有人问他抑郁症是什么,他答:“就是一种很容易让人自杀的病……额,这种人脑子一般都有问题,激素分泌不正常,啥事都往坏想。”
此时有一个声微的疑惑:“话说……他既然连自杀都敢,会不会去杀人啊?”
这话一出,卫生间里顿时静了。林澈浑身一震,他听得手脚发凉,早就站不住了,倚在墙边,手心冷汗涔涔,拖把的木柄磨得生疼。
“妈的,”一人情不自禁地爆了粗:“那这人也太可怕了。”
这样的场面,竟然和他回忆里的如出一辙。
他们面露惧色,林澈自己也怕。
二班原本的那些人对他太好了,他们对他一视同仁,总想拉他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成绩差的还壮着胆子来问他习题。好到让他忘了,他的初中生涯究竟是怎么过的。
浅显地概括,无非就是敬而远之,不约而同地孤立,异样的视线。硬要细数,毕业之后能记得起名字的同学没有几个。
林澈本就不爱说话,畏惧人群,他曾经庆幸他们把他视若无睹。
上了高中之后,他才发现那种欲言又止,无处藏匿的感觉叫做孤独。那时他觉得自己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棱角,走到哪都不合适。他需要一个容得下他的地方,哪怕他性格有缺陷,身上有这样那样的伤痕。
他把劳动工具靠在墙面上,往回走时差点被水管绊了一跤。
无所谓的,他想,这样的话又不是第一次听见,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他们所说的“神经病”。
他不断地想,冷着脸,忍着胸腔的抽痛,忽如其来的妖风快要将他吹倒。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