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娟重新打了一个罩眼，她把直射的阳光挡住，然后细细地瞧着。从车上下来，穿着白衬衫的那个老头，难道不正是张世襄么？ 天呐！竟然真的是他！ 吴丽娟心里头又是惊喜，又是懊恼。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上去迎接他，还是应该如何。她就这样愣愣的，一直到张世襄走近了。 张世襄还是那般风度翩翩，他见了吴丽娟也是略有些诧异，不过仍旧礼貌笑了笑：“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吴丽娟“嗯”地含糊应了一声，这才从万般纠葛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她清了清嗓子：“我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看到你。”
张世襄顿了顿：“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吴丽娟一怔：“你说什么？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张世襄笑了笑：“你要么去前台登记下，今天跟我出去走一走，兜兜风吧。”
吴丽娟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张世襄怎么比她一个老太婆还要反复。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还是很快走到前台，捂着胸口“噗噗”直跳的心脏，给程程打了一个电话知会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登记好了，这才跟着出了门外。 张世襄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开车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很是稳当——他陪着吴丽娟重新回了一趟申城二中的校园。 这会阳光正好，深绿的草坪上，铺满了金色的光线。风徐徐吹过耳畔，温温的、润润的。吴丽娟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一股芳香味道一下就将人包围住了。 那是申城二中当年由她们这一代学生，亲自种下的栀子花。没想到现如今，竟然开的这样好了。 “世襄，我想在草坪上坐一会。”
吴丽娟回过头去，望着张世襄说道。 张世襄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块走到教学楼的梧桐树荫底下。 张世襄背靠着梧桐，窸窣作响的叶子里，潜藏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青春年华。吴丽娟忍不住俯下身去，脸靠在青草上。 泥土与青草混杂着，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味道，暗暗在两人周遭浮动着。 吴丽娟略略抬起头来，却见不远处的金融大厦的玻璃钢外壳上，倒影出一束光线来，映在张世襄的脸上，泛起一层略带沧桑的白光。 老天可真够不公平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脖颈还如当年那样线条流畅，可真是好看呢。吴丽娟心下想着，难免起了一丝复杂的心绪。 “世襄，我……” 吴丽娟刚一开口，张世襄却拉着她的手腕朝草坪外走去。 “我带你去个老地方。”
两个人穿过教学楼，蜿蜒的小路层层叠叠穿插而过。两个人出了申城二中学校的侧门，到了一条弄堂。 这儿从前本是垃圾堆，现在却开发成了商业街。各式各样的店铺林立，应有尽有。 张世襄拉着吴丽娟进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好几样申城菜。诸如双档汤、鸡骨酱、南翔小笼、生煎包、卤糟猪脚等等，张世襄依次都各点了一样。 吴丽娟一时兴起，吃饭的档口，要了几瓶店主自酿的黄酒。这酒看着黄灿澄净，入口还带点甘甜，可是后劲却也很足。 吴丽娟不知道厉害，酒才上来，菜还没下肚呢，就先当着张世襄的面，连着喝了好几杯。她心下真是苦闷啊，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逮着有酒喝，那也便什么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