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这句话却被谢京墨直接忽略,他仍是不敢置信,又从旁边拿起两盒棋子,对着苏小宁道:“我记得你喜欢下棋,我们来下棋好不好?”
苏小宁:“……”
内心:我不想下棋,我想回去睡觉。
“就下你曾教我的五子棋,是你最会的……”
苏小宁:“……”
内心:什么叫最会,我就只会这一种。
见她只垂着眼睫不说话,谢京墨又伸手挑起她的下颚:“嗯?”
苏小宁深吸一口气,随便接过一盒棋,也不挑是白子还是黑子,就点头道:“好。”
内心:你开心就好。
谢京墨又笑了,心道她果然还是喜欢这些的,这便先行落下一子。
苏小宁很想打呵欠,但是怕扰了这位夜猫子的雅兴,不太敢,这便硬着头皮与他下。
唉,本来还觉得这周围的景色很美的,而今却是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了……
竹心亭?真正的竹心亭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而那些真正快乐舒心的时光,也再也不复了。
想想还是有些难过呢……
苏小宁一便走神一边下棋,这子自然也落得乱七八糟,随随便便就输了。
但是谢京墨却假装看不见自己已经连上的四子,仍是去堵她。
终于,在谢京墨的精心算计下,第一局苏小宁赢了。
对此,谢京墨连忙搁下手中的子,去打量她脸上的表情:“你赢了。”
还记得她第一次赢他时,整个人激动得都快要跳了起来,末了还有些不敢置信地向他再三确认。
当他颔首说没有让着她时,她瞬间就乐开了花。
可如今呢?
如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都吝啬于表达一下看法。
谢京墨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自欺欺人似的清理了棋盘,对她道:“再来。”
苏小宁也不拒绝,点头道:“好。”
一局又一局,他仍是像往常一样,偶尔赢几回,多数还是让着她。
只是不一样的是,她却再也不为赢了而感到高兴,不为输了而感到失落。
从始至终,她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没有表情。
谢京墨感到失望透顶,也挫败至极。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苏小宁这才抬头打量他,被他那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吓得她一个激灵,瞌睡都醒了。
于是她脱口而出:“陛下是累了吗?累了就回……”
岂料这一句话还未说完,谢京墨就忽然大袖一挥,将面前的棋盘掀翻,棋盘上的棋盒也滚落了下来,哗然一声,所有的棋子都散落在地。
苏小宁盯着地上滚落一片的黑白棋子,又是一个激灵:“……”
看吧,她就说这人喜怒无常。
不太中用的脑子飞速运转,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刚才被吓到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思及此,苏小宁这才颤抖着声音道:“阿……阿沉。”
谢京墨仍是怒气冲冲地凝着她,眸光冷冽阴寒。
苏小宁吓懵了,她记得他这个表情,是他即将要杖毙一波人的表情。
完了完了,这个暴君又动怒了,眼下没有别的奴仆作为出气筒,那他该不会要动手打她吧?
虽然她没见过谢京墨家暴过,但是此时此刻还是怕怕的,这便主动乖巧认错:“对不起……”
她记得她以前主动认错时,这人都会笑着原谅她的,顶多说一句:“下不为例。”之类的话。
可是她忘了,眼下的人如今是当今陛下,虽然穿着和以前一样的衣服,但却不再只是她的阿沉了。
果然,他不再只是阿沉了,他脸上的阴鹜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认错而消弭半分。
谢京墨只是冷冷地望着她,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望着她眸光里发自内心的胆怯与不安,甚至是恐惧,是疏离……
这样陌生的她,令他愤怒得近乎疯狂。
这些时日他只当是她受了太多委屈,不与她过多计较。
可是她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感到失望,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叫他终于忍不住在她面前发作了出来。
对视僵持许久,苏小宁觉得心越跳越快,像是怕他一秒就爆发了,这便往旁边挪了一步,伸手去捡地上的棋子:“我是真的知错了……”
望着她此番动作,谢京墨怒意更甚,一把握住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腕,厉声质问道:“你哪儿错了?”
苏小宁被他这么一吓,浑身一抖,本能地后退。
可她越是恐惧,越是抗拒,谢京墨就越是恼火,又质问了一遍:“说!你哪里错了!?”
苏小宁:“……”
又来问题闯关游戏……
可她总感觉这是道送命题,怎么回答都是死路一条。
这便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身子仍是不住地往后缓慢挪动,豁出去一般的答道:“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唤你陛下,我错了……”
“……”四周一片宁静。
然后,哗然一声,那悬挂在宫墙上的一排琉璃灯盏也全碎了。
与此同时,四周黯淡了下来。
苏小宁内心:看吧,果然是道送命题。
与谢京墨内心的怒气值相呼应,彼时她内心对于死亡的恐惧也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颤抖着身体抽噎两声,忽然就哭了出来,还是不敢哭大声的那种,只有眼泪簌簌落下。
谢京墨:“……”
所有的怒气全被她的眼泪浇熄,取而代之地是满心的无奈与疼痛。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朝她伸手,欲要拥她入怀,为她擦泪。
可饶是这样轻轻的一个动作,还是将她吓得一个激灵。
苏小宁又往后挪一步,慌忙抹泪:“对不起,我不该哭的……”
谢京墨伸出的手僵硬在这冬日的夜风中,眼底最初的阴鹜与愤怒统统化作灰烬,只剩下深深的颓然与绝望。
苏小宁正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只见他忽然收回了手,退开了。
她抹眼泪的动作一顿,抬眸泪眼朦胧地望向他。
只是谢京墨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垂着眼帘拂袖起身,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