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飞行法器自然也是一顶一的好，天尽崖看似远在天边，带着凌临一同赶过去，竟也只需要小半月时日。
好像在这个人面前，天涯海角也不过如此。
只是凌临没有想到的是，柳疏带他一起出行，竟真的也为他做了打算。
连被柳疏特意吩咐过的左护法都没将他放在眼里，说是准备，也只是随便给了他点干粮和两件衣物，柳疏却细心得超乎他的想象。
像是知晓他的修为抵御不了路途中的狂风，便特意为他展开一道结界，到了极北，也给了他御寒的法器。
也就是那张嘴有些不饶人，做着这样的事，还要笑话他风一吹就散架了，竟也敢只身闯魔界。
凌临只是支支吾吾地，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头脑一热褪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和不负责任。
他的修为在同龄人中或许算得上是佼佼者，可放眼两界，就实在渺小得甚至难以被人放进眼里，太多人能轻而易举地捏死他。
若柳疏不是这样的人，若他落在其他人手里……
只怕想死都很难死个痛快。
据他所知，这些年魔界在柳疏手中还算是清净了几分，从前那些以活人炼邪功，试毒之类的勾当，近来已经几乎绝迹了，可在从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屡见不鲜。
柳疏看着他后怕的模样，笑了声，眼尾殷红的痣艳色灼人，罕露锋芒的人也被这样的笑意添了两分邪肆，惊心动魄的活色生香。
甚至不需要修为和身份的加持，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令人趋之若鹜。
“算了，下不为例吧。”
下不为例，他之前也这样说过。
凌临的目光闪了闪，想起那时的情景。
其实也不过是他刚刚开始接触贴身侍从的工作，泡茶的动作慢了些，惹了柳疏不悦。
那样小的事，这样大的事，落在柳疏口中，似乎都归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下不为例”。
他到底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凌临忍不住去探究。
哪怕只在柳疏身边待了几日，凌临也看得出，这个人的温柔和细心几乎已经刻入了骨髓，变为一种习惯，像是哪怕进下属的房间，也会因为顾虑对方是女子在门外等待，哪怕对自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俘虏，也细致入微。
可偏偏，凌临同样见过他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模样，出发去天尽崖前一天，还亲眼看到他处决一个有异心的魔将的情景。
那个叛徒血肉模糊，死状凄惨，柳疏却只是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神色慵懒，仿若司空见惯。
是了，据说柳疏肃清魔界的这些年，上上下下早已不知杀了多少人。
他实在很难被当作是恶人，却也实在无法被称之为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他神秘而诡谲，乖张却不暴戾，肆意妄为也不失章法。
琢磨不透，又令人沉迷。
凌临清楚的发觉，自己的心跳也一天天因这个人而炽烫起来。
只可惜……
凌临悄悄看了柳疏一眼，又飞快收回了目光。
怎么可能呢。
无论自己如今在离对方多近的地方，也清醒地知晓两人之间身份的天差地别。
他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凌霄宗前掌门的独子。
柳疏却是魔界之主，放眼两界，只怕也很难寻见实力能与他相较的人。
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命运交融，才让他有幸停驻在对方身边些许时日。
没错，是有幸。
哪怕自知注定无疾而终，凌临也认定，能与这样一个人相识，为他而心动，是有幸的。
“休息一会儿吧，再睡一觉差不多就该到了。”柳疏抬手轻轻覆上凌临的双眼，淡淡道。
或许是不适应这样的飞行法器，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在身侧，这些天以来凌临似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眼下乌青日渐浓重，眼底泛着血丝，神色间也满是疲倦。
柳疏看着都担心这孩子把自己熬出什么问题来。
他的体温是一贯的微凉，覆在凌临脸上那只手却细腻柔软，那点儿凉非但没能熄灭凌临心头的火，反倒引着那次火苗一路烧到了脸颊上。
凌临倏地又红了脸，心跳也因对方的动作而越发猛烈。
一开口，声音都带着微颤。
“是，尊主。”
柳疏感受到掌心处升高的温度，也怕把小朋友撩过火了，收回手，语调中却带着笑意：“我也再睡一会儿。”
凌临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轻轻点头，忍不住去看柳疏时，对方竟真的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些日他确实一直很难真正入眠，尤其是……柳疏在他身边睡着的时候。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敢认真大胆的，长时间凝视着对方。
当然，这样的长途跋涉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等级的飞行法器更是从前未曾接触过的。
凌慷过世后，凌霄宗落入宋齐手中，父母留下的东西也被侵吞的差不多了，凌临手里称得上宝贝的物件屈指可数，宋齐自己都不见得有这样好的飞行法器，更不可能把什么好东西给凌临了。
虽说接连数日没有睡眠对金丹期修士而言也不算很伤身，但凌临满腹心事，思虑又重，这些日下来也很是疲倦了。
而柳疏刚刚轻巧的举动，便将他深埋于心底的倦意尽数勾了出来，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凌临却突然感觉眼睛酸涩了起来，眼皮也越发沉重。
虽然将飞行法器称之为床实在有些牵强，但这样的状况，应当也算得上同床共枕了吧。
困倦席卷大脑之前，凌临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