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在侍女的引领下,步入传闻中的蔡府“禁地”,同样也是京中子弟梦寐以求都想入内的地方——蔡文姬的后花园。
初迈过拱形院门,却见里面亭台幽路,小道羊肠,曲径通幽,绿荫遮蔽的花草树木甚多,当真是清幽肃穆,恍如世外仙境。
“将军,笳园已到,小姐就在其中,请将军自便。”侍女盈盈躬身,缓缓退去。
吕布悄然步入后园深处,才只片刻便见到湖水波光粼粼,园中湖心还有一座凉亭坐落于此。
湖心亭上隐隐能看到背影绰约的两名女子,大概就是蔡文姬与董白那小婆娘。
吕布正了正神色,捋了捋甲胄,深吸口气,这才迈开步子径直朝凉亭走去。
亭中二女闻脚步声近,其中身穿红袍的少女蓦然回首,露出恶狠狠的眼神,不是董白还能是谁?
吕布翻了翻白眼懒得理会这刁蛮的丫头,直朝那依旧背对着自己抚琴的丰腴女子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文姬姑娘?在下吕布,特来拜会姑娘。”
那丰腴女子摆弄琴弦的手指微微顿了顿,一脸讶异的回过头来,吃吃道:“啊……啊?”
董白在一旁眼珠子提溜直转,良久才恍然不已,指着那女子大声道:“没错,她就是文姬姐姐!”
“小白!”女人气急,慌忙喝止出声。
吕布一脸诧异,感觉有些古怪,莫不成是自己失了礼数?
怎的对方好像根本不想见自己,或者说没想到会见自己?
在吕布思考间,那风姿绰约、体态丰腴饱满的女人才徐徐起身,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只是神色间却微有羞赧。
也待这女子起身,吕布才得以纵览全貌,只见她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绝伦,一身湛蓝色的翠烟衫紧紧包裹玉体,将修长饱满的体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乍看之间便觉这是一位极为端庄且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当是蔡文姬无疑了。
吕布虽一饱眼福,可紧接着就陷入惊疑之中,暗道:这女子貌间妩媚,眉眼隐有春色浮现,体态唯美却显得过于丰腴,分明就是个已婚少妇的模样!
哪里像一个黄花大闺女啊!?
难不成这才女蔡文姬早有意中人,并且还做了苟且之事?
“你便是吕布将军,小女子早有耳闻,却还从未见过,今日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威仪有度,倒是个少见的好男儿。”女子颔首夸赞一番,表现的极为含蓄,就像是明明含羞待放的花朵,却总是刻意将自己的春意掩盖起来。
吕布定了定心神,将心中杂念祛除,想着自己反正更看重的是蔡邕,至于他的女儿蔡文姬倒是次要的。
不过照“蔡文姬”的表现来看,董白那丫头应该没把刚才的事告诉她,否则真是脸都丢完了。
自己虽说欺负教训董白是真,可揩油也是实打实的,让谁看到都有非礼的嫌疑。
“哈哈,文姬小姐谬赞了,我观小姐也是花容月貌,不愧是国色天香,今日得见也算是三生有幸,惊为天人也。”吕布挂起笑容赞叹道。
“蔡文姬”微愣一下,转而就有一抹鲜红之色从脖颈自耳根处蔓延,羞急道:“倒是……倒是没将军说的这般好……小白,我们回家吧。”
丰腴女子羞的将欲落荒而逃,看向吕布的眼神中也意味难明,朝董白唤了一声竟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董白落在其后,回头朝吕布做了个鬼脸,又伸出毫无威慑力的拳头挥了挥,小嘴中嘟囔道:“哼!迟早有一天一定要打爆你的狗头!”紧接着小魔女又眸中一亮,自语道:“你不是相中文姬姐姐了吗,我就偏要坏你的好事!等着吧,哼哼~”
不多时,后园中就剩下吕布一人在风中凌乱,喃喃道:“几个意思?回家?回哪个家,这不就是你家么?难不成找个借口跑了呗!”
吕布非常不满的发着牢骚,望着满园湖水自嘲道:“终归是大才女看不上我吕布啊!那还腆着脸在这干嘛呢,不想见我早说呗!喊我过来干嘛?还不如跟你老子喝茶呢!晦气!”
“将军何故这般生气?可是文姬有怠慢之处?”女子声音犹如黄鹂般婉转清脆,这般好听的声音似要将人心中的杂念全部清除。
吕布瞳孔微缩,蓦然转身竟差点与来人撞个满怀。
吕布定睛细看,只见女子寐含春水肤若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一袭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眉眼相间美如画,神若秋水,粉色薄唇娇欲滴,就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饶是吕布也不禁看的一呆,这般神颜犹胜过之前所见少妇,真当是世间绝品,若之前那丰腴少妇用国色天香来形容,此刻的蔡文姬真当是找不出可以代替的词语。
不过想来也是,只是才名出众恐怕还不能做到名垂古今后世,定当是既有天颜又有才华且品德出众,才能这般为世人所熟知,为一众世家子弟趋之若鹜,恨不得用后半生的幸福作为代价一亲芳泽。
“将军若是一直这般盯着文姬看,恐怕和那些俗家子弟相比也相差不多。”蔡文姬看吕布两眼发直,倒也没生气,仅仅是淡淡点拨一句。
像她这般才名美貌出众的女子,追求者甚多,百般花样的都见过,更有甚者还会装作不在乎她的模样,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殊不知这更让蔡文姬不屑,女为悦己者容,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你既然那般清高装作看不上我,何必与你多言一句?
听蔡文姬这话,吕布面露愧色道:“布生平征战天下,东征西讨十余年,不说阅尽天下容颜,但女子总是见过的多了,可论姑娘这般相貌实在是生平唯一得见,故才有失大体,还望见谅!”
一日之内连续见到三位气质不同、各自年龄段的美人儿,吕布心猿意马间也有所意动,男人就没有不喜欢看美女的。
蔡文姬听得吕布辩解,却是有些失望道:“将军并无过错,何来原谅之说,只是让将军在这等了片刻便触怒将军虎须,自顾生起闷气,小女子才要求得原谅才是。”
吕布张了张嘴,半晌才苦笑道:“乌龙也!真是闹了个天大的乌龙!”
“嗯?莫非事实并非如此?”蔡文姬疑惑不已,她敢笃定自己没看错也没听错,刚才吕布就是在这发牢骚。
初听到那鄙陋之言,蔡文姬心中其实很是难过,她早听闻吕布的名头,是一位天下无双的将军,也幻想过吕布是何等的英雄风姿。
可一相见却发现,这位将军英姿倒是威武,单论容貌与威仪来说,恐怕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但是其表现真不能给人好感,这也导致蔡文姬内心非常失落,将吕布当成了毫无大丈夫胸襟且小肚鸡肠的人。
吕布也不想在对方心中落下不佳的名声,连忙将语言组织好,继而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啊这……”蔡文姬听得一愣一愣,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旋即捂嘴轻笑道:“倒是小女子误会将军了,原以为将军自到后园,见到董家小姐应当是认识的,谁知却闹成这般模样。”
吕布摇头失笑道:“说实话,布初投董公不久,连他麾下将领都没认全,又哪能认识其府中家眷?”
“这倒也是呢,之前你误以为是我的那位姐姐是董公的女儿,芳名曰董媛,她的夫婿你定当见过,便是那牛辅。至于另一位则是董白,是媛姐姐的侄女,也是董公的孙女,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性子骄横了些,平日里倒是叫我姐姐。”蔡文姬好意为吕布介绍,这会儿看向其的眼神中也没了之前的成见。
吕布点点头,遂好奇道:“倒未曾想到文姬姑娘竟会与董家女眷交好。”
岂料蔡文姬幽幽道:“董公对家父有再造之恩,是我蔡家恩人,且不说董公为人如何,媛姐姐却是实打实的好女子,一来二去间也就熟络了,再者说媛姐姐在京城又无好友,许多知心话无处可言,我自当多陪伴她。”
“也正是董公于我府上有恩,所以他的要求家父自不会拒绝,至于我……也会多做考虑的。”
蔡文姬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眼前气宇轩昂的披甲将军,这番意有所指,任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个中意思。
吕布听到这般暗示,则是表现的非常洒脱,蔡文姬的意思无非就是,若是要强娶,她也会看在报恩的面子上嫁过去,但并不会有感情。
想必这辈子都不会对他吕布有归属感。
吕布心思转换之余,干净利落道:“布虽说只是一介武夫,但绝非不明事理之人,更不会强人所难!况且文姬姑娘才不过双十年华,便因自身博学与音律之道上的造诣,被同辈乃至前辈之人尊称一声‘蔡大家’,布也算心有仰慕,自会尊重姑娘。”
将话说到位,吕布见蔡文姬不做反应,以为是对方不想与自己多做交流,当即就要告退离去。
“将军且慢——!”蔡文姬轻声留人,又道:“其实将军之心,文姬心中倒知会一二,刚才将军说自己只是一介武夫,恐怕言不过实。”
吕布露出疑惑的目光并未作答,只是淡淡的望着眼前这人儿。
“将军今日到访,其主要目的恐怕并非为我而来吧?”蔡文姬娇颜上挂起淡淡微笑,虽说是问询,可语气却异常笃定。
吕布剑眉微扬,饶有兴致道:“姑娘此话何意?董公为我说亲,我自然是为你而来,过了今日,恐怕满京城都会知晓。”
蔡文姬漂亮的眸子充满睿智,在湖心亭中轻盈踱步,轻声道:“将军可知此前我未在此处,是去了哪里?”
“嗯?”
“就在你前脚步入笳园时,我已去见过了父亲大人。”
“这又如何?”
“奉先将军,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而来,可为何只为父亲大人带了贵重的礼物,却将小女的忘了呢?此举是否有失礼道?”
吕布心中一惊,暗道居然忘了这茬!
他之前确实只想到了去见蔡邕要带什么好,根本就没想过给这蔡大家捎甚礼物。
“这……”
蔡文姬没让吕布说话,继续道:
“将军也不必急着辩解,小女先说出一二,你且看是也不是?”
“依小女来看,将军之所以来拜访,或许说尊董公相亲之命来拜访,其实由始至终你都将这相亲对象当成了家父。他老人家才是你此行的真实目的,至于小女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而将军之所以未看重小女,想必是父亲大人对你才更加重要,可是将军不过是董公麾下将领,为何如此看重家父呢?”
“毕竟你可不是董卓,更不是一方诸侯,也不必做甚大事,只需遵其主命行令即可。”
“既然如此,那当然也不需要借助父亲大人的名望与其在寒门子弟心目中的地位行事,更不必追求对寒门的一呼百应以及归心,除非……”
吕布额头冷汗不停冒出,连忙道:“够了!”
听得一声呵斥,蔡文姬果真停止话音,笑盈盈的望着吕布,竟是丝毫未被吓到。
吕布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调整好情绪,凝神静气道:“我不过是对蔡公仰慕罢了,今日到访却将文姬姑娘的礼物抛之脑后,这是我的过失,日后必将补上。”
一阵夏末凉风吹袭而来,湖心之水都吹的起了褶皱,淡淡波纹随着风向扩散。
两人的发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凉风吹的飘扬,一时相顾无言。
终是吕布受不了蔡文姬静静微笑且气定神闲的神情,苦笑作揖道:“布失礼了。”而后头也不回的果断离去。
蔡文姬望着吕布离去时的背影,喃喃道:“吕布……吕奉先……当真天下无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