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二蛋是并州八千狼骑的一员什长。
他原本不姓吕,至少在十八岁以前他只被人叫做二蛋。
吕二蛋自幼父母双亡,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可长大之后却没能肩负起乡亲们的希冀,脱去白身做个官吏,反倒整日混迹于江湖,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街溜子。
直到那一日,黄巾起义的浪潮波及到并州,无数大好男儿不是响应天公将军号召,头戴黄巾造反,就是选择加入义军讨伐贼寇。
二蛋虽说吃百家饭长大,可也蛮横的很,除了从小喂他饭的那些个人家,其他人几乎都被他欺负了遍。
按理说这种人将来断然会遭报应。
可谁知他的运气却出奇的好,无数同乡弟兄大多都选择了造反去奔赴各地黄巾大营,还有一少部分侥幸加入了义军。
想凭借战功将来有机会转正,功劳再多一些,战后当个小吏也足矣。
但是二蛋他遇到了一个人,没有走到义军的路子里,直接成为了官军的一员。
二蛋第一次见到那意气风发的男子,带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英气神武的大丈夫?
他曾亲眼见过那人力扛祭鼎,也见过那人孤身一人冲杀黄巾营地,于千军万马中生擒渠帅,更见过那人凭借着功劳一步步走到并州四把手的高位。
这一切,二蛋都远远的看着。
经过几年的剿匪,那个男人成为了二蛋心中最为仰慕的存在,他做梦都想成为自己将军那般的豪杰。
于是便给自己加了个姓,吕!
当年八百壮士兵出五原郡,吕二蛋便是其中的一员,可谓是跟随吕布最久的元老级兵卒。
虽说未曾得到过重用,到如今仅仅是一什长,可他很满足。
只要能永远跟在将军后面冲杀,他感觉自己这辈子也值了!
毕竟并州狼骑,已经是将军最看重的部署了,更是嫡系兵种,是由将军亲自率领的。
本来吕二蛋以为跟随将军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可直到几日前,将军选择投靠董卓,一切都变了。
狼骑们不再归属他统率,而是换了名为李傕郭汜的两名西凉将领。
这让吕二蛋心中非常伤心,他不懂什么博弈,也不想去懂那些,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将军不要他们了。
哪怕是刚不久,将军来到西凉大营点兵出征,都不肯多看自己弟兄一眼!
他很想跑过去问问那个负心的将军,可终究是没这个胆子。
吕二蛋有时很难过,他在想,为什么当初将军挑走两千人的时候,没有选中自己?
他很羡慕,羡慕那两千弟兄依然能够追随在将军麾下,与将军一起出生入死。
吕布将军,当年八百壮士中有我吕二蛋,你还记得我吗?
为何你奉命出征,来到大营点兵,都不肯来和我们打个招呼,看望旧部?
将军,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将军,你打了胜仗回来,捉回了白波军的首领,为何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将军,你知道我有多想再一次追随在你的身后上阵杀敌吗?
将军……
吕二蛋的所思所想,并非是他个人的心思,而是整个留下来的狼骑们的心理缩影。
……
京城内,董卓府邸。
吕布神色冷酷,一手提着一具身躯,进入厅堂顺手将其丢在了地上。
“禀董公!布幸不辱命!此二人乃是白波军首领郭太、杨奉,可惜杨奉已不慎被布刺死,只能带具尸体回来。”
董卓走到近前,用脚踢了一下郭太,冷声道:“郭太,抬起头来看看咱家!”
趴在地上的郭太闻声不动,连身子都不抖一下,就跟昏死过去一样。
“铮!”
董卓赫然抽出腰刀,发出嘹亮的铁鸣声。
“董公饶命!饶命啊董公!”
郭太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跪好,小心翼翼的望着董卓。
“哈哈哈!郭太你还认得咱家这张老脸?哼!当年咱家与张宝那厮决一死战,却不慎被摆了一道损兵折将,不得已退回了西凉,咱家若是记得不错,你是张宝那厮的部将吧?”
董卓昔日讨伐黄巾,最后一战正是与张宝正面交锋,本是一战定乾坤,剿灭张宝之后便可势如破竹一路攻破广宗,生擒天公将军张角也不是问题。
可坏就坏在这一场,他在正面战场与地公将军张宝相持不下,又遭张角妖术夹击,在背后突然冒出大片黄巾军,听传闻说是张角使出了撒豆成兵的妖法。
这一遭直接导致董卓大败,为保存实力,仓皇撤回了大本营西凉。
“董公!昔日是各为其主,小人也是没办法,不能不听地公将军号令啊董公!”郭太连忙求饶,遇事就想先把自己撇干净。
与之前在山寨中被吕布生擒如出一辙。
反正不管怎么说,错的肯定不是我,永远都是有原因的,这锅永远都是能甩的出去的。
这就是郭太的人生生存法则之一。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咱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以前的事儿就翻篇了,但是这一回,你胆敢领着白波军犯我天威!害我西凉战士伤亡两三万!其罪可诛!”
董卓厉声呵斥,将郭太吓的只想找个墙角缩过去。
“董公!这次触公虎须,实不是小人之意啊!全是杨奉这个狗东西!他一直撺掇着我攻下洛阳,就连领兵反击的也是他的部将啊!不信你可以问问吕布将军,他是知道的!”郭太满眼希冀的望着吕布。
吕布一脸正色道:“布未曾知晓其中缘由,何况杨奉已死,死无对证,贼寇之言岂能轻信?就算郭太所言不虚,可他麾下白波军犯我西凉天威亦是事实,断然不可轻饶。”
“哼,咱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直接砍了你真是便宜了你这厮!”董卓想了想,脑海中有了计较,猛然挥袖道:“来人啊!把这两名贼首给我拖进大牢!明日午时凌迟剐死!这尸体也给咱家再剐一遍!”
“刚好明日徐荣即到,咱家也要上应天命改换帝君,正愁无功可言,这白波匪寇真是上天给咱家赐的口实,哈哈!”
董卓捋着灰白的胡须,神色间满是得意。
那边郭太还在喊着求饶,可已是越拖越远,结局无可改变了。
“李儒啊!记得上一道奏表,给满朝文武传阅,就说这黄巾余孽白波军,聚众十数万攻打京城,威胁天朝安危,被咱家亲自击退,贼首翌日伏诛!”
“哦对了,还要多加强调,就说咱家的西凉铁骑所向披靡!区区三万骑便能击败十几万的白波反贼!让百官都瞧瞧,咱家手握天下最强兵马,正是兵强马壮,谁还敢与咱家作对!”
“还有奉先,咱家的爱将也得褒扬一番,就说他孤身一人奔袭百里,单骑劫千营,与万军之中生擒敌首二人!一定要突出咱家爱将的勇猛与无敌!让天下人都瞧瞧,咱家的人中吕布究竟是不是吹嘘出来的!”
“有奉先在咱家身侧,咱家才敢卧榻酣睡啊!哈哈哈!”
董卓心下正极为喜悦,李儒不合时宜劝告道:“主公,这般写倒是没问题,可是否过于夸大?褒扬并不为过,可若是过于夸大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李儒皱眉看向吕布,暗道这人好不知趣,也不出声制止,还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真以为自己能够袭百里、劫千营?
你若是领兵前去还挑不出毛病来,一个人,这不是纯纯瞎掰扯吗?
董卓倒是满不在乎道:“李儒啊,你还是太保守了,就这会儿,咱家说啥他们就得信啥,夸大一番又能如何啊?难不成有人还真敢去挑战奉先以探虚实?”
吕布自打进了门几乎没怎么发言,更没说自己是怎么擒回来的郭太,刺死的杨奉。
在董卓与李儒心里下意识的就认为是带兵去的,不过就算是带兵,你能万军中捉回来敌方首领也是极为厉害了!
“哎?奉先你怎的一人回来了?为何不见胡轸与华雄前来禀报啊?这二人打了败仗中了埋伏,咱家非得好好训斥一番不可!”董卓喜悦过后才突然想起来还少了两个人。
“华雄去处理伤势了,他的手臂被贼将暗箭射穿,一路又御马奔走近百里,若是再不医治恐怕会自废臂膀。”
对此董卓又气急败坏道:“贼子可恨啊!竟伤我大将!若华雄断了一臂,咱家也等于断了一臂啊!还好人活着就行……”
话音刚落。
华雄便吊着受伤的手臂火急火燎的来禀告军情,一见面就跪倒在地,神色恸哭:“主公!华雄请罪!”
“何罪之有啊?”
华雄懊丧道:“末将此番中伏,损兵折将,幸得吕布将军救援及时,为我等将设伏密林撕开一道缺口,这才侥幸脱困!后吕布将军又孤身一人绕小路迂回直插白波军后方主寨生擒杀了郭太杨奉!”
“正因如此,这才导致贼人军心涣散,一时间群龙无首,匆忙退去了!我等见机会来临,又回头掩杀一阵接应吕布将军归来,将白波军杀的四处溃逃!”
董卓本来冷冽的眸子忽然一愣,说道:“什么?奉先孤身一人迂回穿插到了敌方后营?”
“是,当时吕布将军为我等断后,一人留下阻拦贼将,后久久不见将军踪迹,再见时他已是臂下夹一人,身前扣一人。”华雄神色悲痛,可目光中却满是佩服。
对于吕布的胆魄与勇气,他是不服不行。
李儒咂了咂嘴,见董卓忽然回眸看他,赶忙道:“我觉得对于奉先将军的功绩应当如实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