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外小路。
这是一条能够直通上党郡的密林山路。
一行军伍足有数千人,浩浩荡荡的行进于此。
最前方的大纛上,印有“张”的字眼。
“儁乂,咱们就区区数千人马,如何去找黑山贼众的麻烦?他们盘踞太行山脉,贼众少说十万之多,这不是以卵击石吗?真不知府君是如何想的。”
有一参军模样的魁梧汉子,朝身旁骑着高头大马前进的男子问道。
为首骑将正是冀州牧韩馥麾下的军司马,张郃。
亦是日后的河北四庭柱、五子良将之一,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兼备的良将。
张郃早年响应朝廷号召,因平定黄巾而投靠时任御史中丞的韩馥,一直到韩馥被董卓封为冀州牧,也一路跟随到了冀州。
“敬志,数月前袁绍逃往渤海,被封为渤海太守,一直在暗中养精蓄锐,他本人又是名门之后,再加上他曾在宴上剑指董卓,英雄气概天下知,如今名望已经超越了府君。”
“在冀州这片地上,府君才是这里的天,可现在又多了个袁绍,威望与实力隐隐有压制的苗头。正好前些日子收到黑山军异动的消息,据说张燕领一支军隐匿到了上党处的山脉中。”
“太行山脉绵延数州,黑山军又各自划地据守,我料张燕的人马也不会多,因此府君才有出兵的念头,前去一探虚实!”
“若是能成,我州府威望将至顶峰,何惧袁绍虎视眈眈?若是情报有误,再徐徐退去便可。”
张郃面露忧色,他对于韩馥的举动并不赞同。
但在其任下就要听其命,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完成任务。
正常来讲,韩馥此人忠厚谨慎,且有些胆小,容易顾此失彼,是不会棋出险招的。
可正可谓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袁绍虎踞渤海,礼贤下士,已经有不少人才都被招揽过去。
名义上韩馥是冀州的老大,可实际上,多数人以及执掌一地牛耳的世家大族,只认同袁本初。八壹中文網
他韩馥几乎快要变成傀儡了,对麾下郡县的治令,都出现了不尊的现象。
这就导致韩馥整日忧心忡忡,他昔日还是袁氏门生,更不敢表面上与袁绍弄得太僵。
只能用别的手段,挽回岌岌可危的地位。
张郃虽说为高览解释了一番,可他自己却没能说服自己。
其实他也被袁绍的气概以及事迹所折服,但不会为此去背叛韩馥。
高览叹息道:“儁乂,说实话,我都想去投袁绍了,依现在的形势来看,府君很难再维系冀州了。袁绍有袁家撑腰,袁氏本就门生故吏遍天下,他本人又是罕见的英雄,府君……难啊!”
张郃突然眉头一扬,提醒道:“敬志,此番话怎可随意说出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能从万千兵卒中脱颖而出,少不了府君的提携与信任,万不能三心二意。”
高览连忙止住说辞,轻轻点头,又问道:“对了,这上党处在并州,我们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打招呼?跟谁打?自吕布斩杀丁原,并州乱成了一地鸡毛,现在谁当家做主都说不准,地方豪绅都比官府说话好用。”
“况且前一阵子,白波军与匈奴人联手拿下了太原,如今并州境内不单单有豪绅,还有匈奴!”
与并州一比,张郃深感冀州就是天堂,最起码表面和和气气的,没有生乱的样子。
“走吧,加速行军!”
……
上党郡,沾县。
吕布一行人到达城中,已经是夜晚。
由于吕布一直是隐匿身份,所以只是简单的入住在了客栈中。
而且他之前派人刺死丁原,并州还有不少念丁原旧恩的旧部,为了少生事端,他也不能暴露身份。
此行只为悄然接走柔儿,若有机会,再去张燕那里走上一遭。
之前曹性传书,郝昭等人密谋反叛,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他还是不太放心。
吕布走出客栈,发现女儿正望着星星发呆,打趣道:“才和子龙阔别一日,就这般思念了?”
“啊!”
严玲绮顿时扭捏起来,俏脸微红道:“谁想他了!我只是在想母亲,等明日……你们就要相见了,我有些害怕。”
吕布温和的揉了揉女儿脑袋,轻声道:“这难道不该是一件好事吗?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怕什么?”
“哎呀!人家就是怕嘛!反正就是心里慌慌的!难道你不怕吗?”严玲绮不满的嘟着小嘴儿。
这次吕布没有再开口。
他淡淡凝望着星空,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
过了许久许久,才苦笑叹道:“我也怕。”
没人回应。
吕布疑惑转头,发现女儿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回到房间去了。
在他身边的是蔡琰。
“奉先将军倒是想的入神,玲绮都已经回去有一会儿了。”蔡琰捂嘴轻笑,可那如秋水般的眸子里,却有着惶恐、艳羡、感动等诸多情绪浮现。
吕布打了个哈哈,有种心事被人撞破的奇妙感。
“让琰儿姑娘见笑了,可能是我想的太过于入神。”
蔡琰撩起额边青丝,摇头轻笑道:“琰儿倒是觉得奉先将军才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只是遗憾将军所思所想之人……”
不是我。
“说起来,终究是我负了柔儿,这悠长十数年,我是万难补偿的。玲绮说柔儿住在县外的山林里,还得舟车劳顿个把时辰,琰儿姑娘不如就留在城中等候吧。”吕布好意叮嘱。
蔡琰明白吕布话中的难处,轻轻颔首道:“好,请将军放心,琰儿不会给你添乱的。待见过嫂嫂后,我会与她解释,琰儿此次出行只为寻求琴音,这才劳烦将军捎带。”
翌日清晨。
天还未彻明,吕布就与女儿出发了。
大概出了城池又走了一两个时辰,才隐约看到远处有人烟缭绕。
那烟雾缭绕之地,是一处寻常的草屋。
院里院外还种了花草、菜圃,临旁便是小溪,倒是个清净隐秘的好地方。
不一会儿,有一身着布衣的妇人从草屋走出,费力的拎着木桶,朝菜圃中浇水。
“到了,那便是母亲……”
严玲绮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双手紧紧握住吕布宽厚的手掌。
她能明显的感到,男人的身体正不断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