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的夜空上繁星闪烁，明亮的满月映在广阔的湖水上，如同镜面般，让人有出现两方天空的错感。
水纹的波澜不断漾起，给湖面带来丝丝褶皱，打破了这种错感。
方玲在湖边搓洗着衣裳上的血迹。
脑袋其实是一片放空的状态。
今日她不过是遵循着师父的嘱托来镜湖派送东西，却遇到了鬼谷众鬼袭击镜湖派。
哪怕是知晓了江湖流传的童谣，对鬼谷会出现的事有所准备，也没想过鬼谷会出现的那么快。
快到她都被仇恨所带来的怒气冲昏头脑，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来逼问鬼谷的所在之处。
真是太失策了。
风吹得茂密的树叶簌簌作响，刚刚被鬼谷众鬼撒得漫天皆是的钱纸从破庙那儿吹到了湖边，静静落在了湖面上。
方玲随手捞了一张，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才回了破庙。
……
“阿玲快过来，往这里坐，烤烤衣裳。”
顾湘用长长的铁片穿着干粮，在篝火上加热，见人回来，特意往旁边挪了挪，挪出了一个位置。
她这里离篝火近些，容易让衣服烤干些。
篝火烧的噼里啪啦，食物的香气渐渐蔓延整间破庙，除了吃药昏睡的老船夫，大家都有分到了食物。
少年守在老船夫身边一言不发，他身旁的周子舒随意坐着，感到一股视线投向他旁边的少年。
少年感应地抬头，只见篝火旁的青衣女子。
被抓到的方玲眨眨眼睛，咬了一口干粮，像没做过什么事一样。八壹中文網
少年低下头侧坐，将腹部受伤的地方遮掩住，乖巧且沉默地坐在了周子舒身边。
周子舒瞧得起，却也没多想，顶着一张易容皮坐在那儿，仰头喝一口酒葫芦里的酒，就感知到有视线投在他身上。
周子舒：“……”
被抓到的温客行摇摇扇子，一副笑容，见他看过来，端着一股无辜劲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周子舒继续坐着。
但有怎么的温客行便自来熟地坐得近了些，接着吃干粮的动作一伸手就想揭开周子舒的易容面。
周子舒一把抓住他的手，出言警告，“温公子。”
而温客行却在思考，“奇怪呀，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
周子舒不客气地怼回去，“不才，正是在下不才努力长的。”所以别好奇了，歇歇吧。
歇是不可能歇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温客行，“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你这身骨相如此清竣，必非凡品啊。”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破庙里所有人的目光，周子舒嘴微张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人口出惊人下也不看看他夸赞的人是何形象。
他都嫌弃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夸出口。
方玲坐在一边看不明白，顾湘确是清楚明白的，她家主人老毛病又犯了，在调戏良家呢，啧啧。
“阿玲，你别听我主人乱说，他上回还指着一个村姑的背影赞她生得好一对蝴蝶骨，必是美人，结果呀，转过来一看，挤眉弄眼的比猪头肉还油腻。”
顾湘形容的生动，方玲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好笑，不过，“若真有蝴蝶骨，那她原先生得也不错，毕竟美人常有。”毕竟蝴蝶骨多美啊。
听方玲那么说，顾湘有些委屈地抿抿嘴，“阿玲——”
方玲连忙将还未动过的鸡腿递过去才将人哄好。
“玲儿说得对，那人先天本是美人，后天潦倒变得气质猥琐，不算我看走眼，至于周兄嘛……”温客行笑着看向周子舒，“我暂时还看不出破绽，但你一定易了容。”
能看出他易容，虽不知温客行是何身份，但周子舒也不挣扎，生命最后的年岁，他还不想弄太多谜团堆在自己面前。只是顶着面色青黄颇有些邋遢的面皮笑着问道：“美吗？”
多少存了些恶心温客行的想法。
却不料温客行凑近了些，好听的嗓音从唇里吐出两个字，“完美。”
言词肯定，颇有认骨不认皮的嫌疑，倒也是好。
周子舒：“……”倒是有种拿人无法的感觉。
少年在一旁听了全程，倒是没想到下一刻话头便迁到了他这边。
“张公子，头先追杀你的那群人戴得是青崖山鬼谷的标志，这群恶鬼绝迹江湖这么多年，镜湖派是怎么惹到他们的。”
温客行笑着的问题抛了过来，已经有一点了解的张成岭闭口不提，只是回道：“我不知道。”
温客行挑眉，“你不知道？”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既然人不想说，也没有一定要他说的道理。
不过镜湖派是为何惹到了鬼谷，在场的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无外乎是贪图传说中的琉璃甲罢了。
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
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琉璃甲的事情，许是往后一段时间内江湖无法平静了。
……
晨曦的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向大地。
破烂的破庙墙面上，几个大窟窿分到了几分光亮，让破庙内变得亮堂了些。
众人都在小憩，只有未睡的温客行醒着。
篝火已灭。
他收起折扇，目光划过这凌乱的破庙，最后定格在和顾湘靠着庙墙睡着的方玲面上。熟悉的容貌，与记忆中的样貌一般无二，甚至还隐隐有了些母亲的影子。
睡梦中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往旁边的顾湘那儿靠了靠。
温客行看着，对于方玲的出现，既有惊喜又有庆幸，庆幸于人还活着……
一个人的目光能有多强烈？
被看了许久也没等到那人移开目光的周子舒出声，“你看够了没有？”
自是没有的，温客行道：“我只是在想，你这幅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副尊容。”
对方的这股执着劲让周子舒叹气，他随手拿起一根稻草拍了拍睡着的张成岭。
微末一点的动静让少年立马惊醒地爬起来，眸中还有些神色未定。
周子舒，“天色已明，多谢三位。”
这话这是要走的意思，张成岭立刻去唤老船夫。
“李伯伯……”
老船夫醒来，他们就要走了，周子舒起身下意识来了句，“今日相逢，有缘……”说到这里顿了下。
温客行自然接着下面一句，“有缘，自会相聚。”
周子舒：“……”不如不聚
方玲不知道怎么睡的，睡着头靠在了顾湘肩上，顾湘一醒她也醒了。
刚醒是迷糊的，但看到破庙内空空，成岭也不见了，方玲就清醒了，爬起来就要去追。
“阿湘，温兄，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然后才清醒的顾湘都还没来得及挽留人就跑了出去。
不到一会人就跑远了，就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周兄，等等我。”
瞬间破庙就只剩下温客行和顾湘两人。
顾湘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自然是去会会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