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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星烺(6)(1 / 1)

星烺(6)

晴空泛起了薄荷色。

林槐开了辆白色路虎擦着他车过去,边还缓下车速,顺手滑开车窗,同他打了个招呼,算是告别。

“走了?”

“嗯。”

沈知昼左手夹烟,指尖懒懒地叩着车窗沿儿,下巴稍一扬,微笑着,算是回应。

他脸上假笑刚浮现的下一秒,就倏然消失得无踪无影。

深深一喘气,心中多有不快。

正欲掐烟,眼见着坐在林槐后车座的小姑娘,打开车窗,酡红未消的俏脸一扬,朝他吐了吐舌头。

随后,他就吃了一鼻子车尾气。

“……”

他无奈地勾着唇,笑了笑。

透过车前镜,看到那个白色的车屁股渐行渐远。

很快便化作了天边的一个小点,凝在了道路尽头,一缕烟似地,将他的心情晃得半明半昧。

说不出的怅然。

抽完了一整支烟,他给阿阚打了个电话。

今天本来没什么事儿可忙,他得了闲,特地早来,没想到被林槐半道截了胡。

着实惹人不快。

据悉,林问江下月月底会走东南亚那趟货。

具体怎么走不知道,是由林槐亲自去,还是林问江再做安排,也不清楚。

沈知昼现在只能把已知的这些讯息报告给戚腾,到时他们会安排计划来应对。

思至此,他拧了下车钥匙,发动车子。

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只纤细的,且骨节分明的手。

叩响了。

林榣躬了躬身,一手挽了下齐耳短发,别到耳后去,一手又敲了两下他车窗户,显得很有耐心。

她那双冷眸杏眼,直直望着车内的男人。

面无表情的。

沈知昼眉梢一挑,朝她淡淡一笑,学着刚才跟林槐打招呼的样子,也同她打了个这么心照不宣的招呼。

然后,他一脚踩死了油门,车头一猛子就飙出去。

砰砰——

意料之中的,两声枪响响彻在耳后。

他后车窗玻璃“哗啦——”一下,应声而碎。

夏日慵倦的风挟着一股极不相衬的火-药味儿冲鼻而来。

他心底暗骂一声,连方向也没打,挂了倒挡,直接给车就又开了回去。

林榣看他车挂着半扇摇摇欲坠的碎玻璃退回来了,这才眯了眯眸,放下了手里的枪。

车身缓在她脚旁。

男人滑下她刚才叩过的那扇车窗,颇为吊儿郎当地笑着:“林小姐,打坏了你给我赔吗?”

她红唇轻轻一扯。

刨去平素的冷淡,眸间一点点有了些许别的情愫,淡声地说:“你不是要跑么?”

“我怕你再来一枪,我就没命了。”他只是如此说着,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惧意,“我还想活。”

“哦,”她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冷,“原来你怕死?”

“怕啊。”他笑笑,“不过我知道的,你不怕。”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

她凝视着他,不说话了。

他也是才惊觉,她的眉眼轮廓之间,和晚晚确实有那么几分相像。

只不过,她们的气质大相径庭。

她是明艳且冷冽的,晚晚娇俏而和煦,所以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了她们是亲生姐妹。

之前听林槐这么说,他还深深吃了一惊,时日一久,慢慢才能从她们五官细致入微的相似点中得以佐证。

“有事吗?”他有些不耐,指了指破了的车窗户,“你给我打坏了,我还要去修。”

“爸爸说,下个月,让你跟我一起去走货。”她语气又平又冷,仿佛说的只是事不关己的一件小事。

他心底一骇,轻轻地皱眉:“去哪儿?”

“伽卡。”

“伽卡?”

“是。”

“从伽卡走?”

“嗯。”她静静地答,在撞到他质询的目光的一瞬,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好像很怕跟他对视似的。

她目光飘忽着,继续说:“从伽卡走,然后去老挝。”

“怎么走?”他继续追问,力图每一个环节的详尽细致。

“不知道,还没决定,”她说,“爸爸说,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他倒也没必要问林问江什么时候回来,于是换言又问:“他什么时候决定让我跟你一起去?”

他感到好奇。

经由上次康泰亨一事,他对这种事情绝不能掉以轻心。

林槐昨天才回到港城,怎么不到半天时间,林问江就突然决定他和林榣去了呢?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林榣毕竟是林问江的女儿,如果要对他下手,也没必要让林榣跟着犯险。

除非是——

是想让林榣杀了他。

想到这一点,他脊背就寒了大半。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林榣仿佛能勘透他内心一般,如此冷淡地问着。

“是啊。”他不客气地笑起来。

她一扬眉,“是怕我杀了你?”

这样平淡无常的语气,好似只是在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或者“天气怎么样”这样平平无奇的问题。

可,这就是林榣。

他敢肯定,刚才如果他直接开车离开,她下一枪估计就是打爆他的车胎然后上去直接杀了他了。

可怕的女人。

“我怎么不怕?”

他淡笑着,面上云淡风轻,神经却一丝一毫没有松懈,腰背也不由地绷直了,看着她说:“你连我家的钥匙都能搞到,老实说,我每天睡觉都心惊胆战的。”

林榣闻言,眼底倏忽多了丝别的什么情绪。

一闪而过,像是兴奋。

他没有看清。

她支着肘趴在他车窗沿儿,抿着唇,凝视他半天,意味深长地说:“是只怕我杀了你,还是怕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了你?”

“……”他依然在笑,却不说话了。

冷汗顺着脊梁骨,节节攀爬。

“离林栀远一点,”林榣冷冷地说,“我知道之前你们住在一起。”

之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小时候,还是林槐让他查她的期间?

他压抑着心底的恐惧,仍然用淡笑掩饰着自己,淡淡反问:“是么?”

“我想,能拥抱的关系,不仅是绑匪和人质之间吧。”

林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要通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闪而过的神情,勘透他的内心,挖掘到他的秘密。

“不要做越界的事情,不然……”

他眸色愈发深沉,笑吟吟地打断她:“不然?”

“不然,我真的可能会杀了你。”

她深深喘了口气,直起腰,清脆的声音从车窗上方飘忽入内,让他有一瞬间的压迫感。

“杀了林栀,也不一定。”

——她在她身上,还找到了嫉妒的感觉。

毕竟,她可真不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妹妹。

不喜欢,也是一种感觉吧。

就像一直以来,他对她一样。

-

林问江回到港城,是晚晚高考结束后两周多的事了。

他和在视频电话中见到的无差,也与她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十分慈祥和蔼的男人。

中等身材,两鬓略白,却精神矍铄,面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对谁都是微笑的。

他也对她多有疼爱。

的确像林槐所说,爸爸从小就很疼爱她,他将她放在手心里倍加呵护,如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着她。

他为了她推掉了一单生意,一下飞机就不管不顾地就奔回了家,见到她时几乎喜极而泣,将她翻来覆去地打量。

看清了鼻子是她,眼睛是她。

终于能把她和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联系在一起了,最终颤抖着抱住她,一直在喃喃地说:

“林栀啊,你终于回家了。”

——她终于回家了。

她就是再对这个家没有感情,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也不由地被他打动了。

她仅存的记忆里,是不存在多少父爱的。

她甚至想跟许凌薇商量,可不可以有一个折中的方法,让她一边不用与许凌薇分开,不用离开原来的那个家,一边还可以沐浴在这种浓烈的父爱之中。

可她隔三差五地给许凌薇打电话,都没人接。

上一通电话是她高考结束那天打过去的,许凌薇那时又奔波往非洲的另一个城市,说了些让她照顾好自己诸如此类的话,没说两句就又挂了。八壹中文網

她能感觉到,许凌薇其实是不想回来。

也许是,不想接受即将会与她分开的事实。

可是,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

许凌薇今天跟沈知昼联系了。

这天,他受林问江之命赶往隔壁市,许凌薇在电话中简明扼要地对他说,要他照顾好晚晚。

他有一刻的失神。

当时他正开车驰骋在两所城市的高速公路上。

长达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因为事情紧急,驱车前往最快,他与阿阚一同前去。

路途冗长,他们一路轮换开车。

阿阚在半小时之前和他换了之后就在后面呼呼大睡,呼噜扯得震天响。

沈知昼还是能从噪音里辨识出许凌薇的声音。

他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不仅仅因为来电话的人是许凌薇。

她还说,她知道他在替林问江做事,大概,也得知了,这是一个长达数年的潜伏任务。

后面她只是一直在重复,要晚晚安全。

之前还不让晚晚给他添麻烦的她,用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对他说,要他保护好晚晚,保护好她的女儿。

当然,也要他安全地活下来。

活下来,成功完成任务,不要辜负他父亲和伯父的期望。

许凌薇打的是他的备用手机。

这部手机是之前戚腾交给他的,做过加密处理,不会被监听,非常安全,平时他都用来与线人联络。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是相信他的。

没有对他完全失望。

在伽卡的那年,他和她打过照面,从她眼里读出的情绪,除了失望,就只有失望。

许凌薇还说,她不是不想回来,是根本不敢回来。

戚腾对她说,在情态好转,甚至尘埃落定之前,要她暂时不要回国,因为怕她连累他。

现在是关键时期。

林问江回了港城,是最好的机会,也是万事更需小心斟酌的时候。

关于晚晚是林问江的小女儿林栀一事,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也是计划之外的变数。

如果早知道,当初就不会让沈知昼贸然回到港城,再与她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接触。

她暂时不回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认识他的人,最好越少越好。这样才最安全。

挂了电话后,他久难回神。

随后又接了一通电话。

来自晚晚。

她好像在躲开谁打电话一样,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沈知昼,你去哪儿了?”

他一晃神,才发现不知何时,车外已大雨瓢泼。满世界氤氲成了一幅意象模糊的抽象画。

迷离又彻底。

车内潮闷,他的大脑有些缺氧。

很久很久,才能从雨声中辨识出她清脆的声音:“……沈知昼?你在听吗?你没事吧……”

“没事。”

他疲倦地笑了笑。

“你去哪儿了?”

他抬起眸,凝视着前方愈发浓稠的夜,情绪仿佛被这雨天一点点地氲湿了,良久,都没接话。

她似乎是来了脾气:“你也不说你去了哪儿,还是林槐说你有事出去了……”

说着,她就有些委屈了,“你现在连去哪儿都不告诉我了吗?”

下了高速,经过一个路口。

他一眯眸,发现夜色尽头,前方五十米左右,凝着一层红蓝交织的光。

前面有警车。

阿阚这时醒了,揉了揉眼睛,问:“昼哥,到了吗?”

晚晚在电话那边听到了阿阚的声音,继续说:“你果然……不在港城了吗?”

他却还是没说话,也没挂电话。

旋了半圈方向,直接把车沿着另一条小道开下去。

他不能碰上警察。

现在,他的身份是个毒贩。

而且这辆车上还藏着一包毒品。

这次,他是替林问江到这所城市见这边的一个下家。这一行的规矩是,大批进货之前,先要给客户一些样品“尝尝”,意为“验货”。

如果他被警察抓了,他倒不是怕自己无法脱身,是怕林问江就此怀疑上他。

再想取得信任,就更难了。

开了大概七八十米左右,他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

心跳一顿,随后飞快地跳了起来。

前方五米左右就是个断崖。

漆黑不见底。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没路了吗?

“阿阚,”他命令着,“打个手电,下去找路,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好!”

阿阚便拎了只手电,即刻下车了。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林槐的声音:“林栀,准备好了吗?”

“嗯,”她大声地答应,“——哥哥!快了。”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冲破潮闷的雨夜。

他终于能够从纷繁的思绪中回神,随后却更烦闷了。

“找什么路呀?”晚晚在那边疑惑地问,“你刚才是在高速上吗?沈知昼,你、你没事吧……”

他倏然冷笑起来:“我能有什么事?我是帮你爸爸和哥哥做事去的,我出事了,你记得帮我找他们算账。”

“……”

起先他还沉默寡言的,刚才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让她有些吃惊。

她却不恼也不躁的,就吃吃地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啊,你不就是跑了趟外地吗?能出什么事啊?你又不是去做坏事。”

“……”

他又一次感到无比烦闷。

“你刚才去找什么路啦?”她小心翼翼地问,一下子就乖顺得像个小兔子似的,轻声试探着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是找路回港城吗?”

她边想着,他好像出去没多久啊,这么快就能回来了么?

他听出了她试探的意味。

“是啊,”他只是不咸不淡地笑着,“找条路,活着回去见你啊。”

“……”

她气息一窒。

“怎么了,问我的不是你吗?”他随手点了支烟,语气倏然幽昧下去,“你打电话过来一直问我,是不是,想我了啊?”

她一直默然不语。

他猜也能猜到她那副忸忸怩怩还情不自禁的模样,哼笑着,“想我回去欺负你?”

“沈知昼……你好混蛋啊。”

突然电话就挂断了。

他听着忙音,没来得及品味她似娇似嗔的口气,不觉有些失落,心底暗嘲了句“小屁孩儿”,就要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突然,手机又震动起来。

还是来自她。

“喂——”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是不大高兴,却没有多不耐烦。

她小心地揣测着,他应该不是因为她打电话来不愉悦,于是悄声地说:“那个……”

“嗯?”

“我等你回来。”

他一愣,很久很久都没用回过神。

两方都沉默了许久,直到雨夜的气氛与电流快要胶着缠绵到无止无休,他才笑着:

“你就这么想见我啊?”

“啊,”她沉了沉气,“……嗯。”

他再没说话了。

只在这边兀自地哑笑起来。

悠悠地叹了口气,看到阿阚过来。

摘掉电话。

——他也是啊。

-

两周后,沈知昼回来的那个晚上,林问江攒了个局,算是家宴。

看起来,他不在国内的这几个月,国外市场开拓得非常成功,他整个人都笑呵呵的,有过哮喘病史的他气色十分好,丝毫不像是生病的人。

当然,这么高兴,还有他的小女儿林栀回到家中的功劳。

算是喜上加喜。

林问江回来之前对林槐说,干完这一单,他们就不再做了。

近一年来,国内外缉毒力道逐渐加大,过海关、走货、运输都成了问题,这遭浑水不像以前那么好淌了。

反正他入行时日已久,如今也赚够了钱,是时候将厂子一收,携一家人环游世界,找个风景环境优美的外国小镇过日子了。

林槐却觉得,这话只是一时的。

或许只是看在一家人团聚的份儿上有感而发。

他是林问江的亲儿子,几乎是一路看着林问江是如何靠毒品发家,起家,到站稳脚跟,成了一代毒枭把控国内市场的。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钱也是赚不完的,只要有暴利可牟,林问江会一次次地以身犯险。

不然为什么这次要在墨西哥耽误那么久?

说不定,忙完国内往东南亚的这一单,就会去墨西哥那边继续重操本行。

那边的管控力度虽然不及国内这么严苛,但制毒贩毒本就是成本极低,利润巨高的生意,只要有市场,不愁没钱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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