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林的样子过于狰狞,以至于心里一直有着另一把算盘的常茂兴都偃旗息鼓,平日里号令常家的常老大,也不得不对这个侄儿给予真正的尊重。因为谁都知道,人在不同的极致情绪下,身体也会有各种相应的反应,而有的看起来滑稽,比如吓尿了的任俊杰,有的,则会令人生畏。常茂林不仅有一双被血冲红的眼珠子,还有一对青筋暴起的拳头。他个头不高,但横向发育极为扎实,常家上下哪个人挨一拳都会怀孕。“那我开始治病啦?”
余进带着局外人的轻松写意,对此时的局面,自然乐见其成。本来他想的是,治好常老六只能营造出常家低头求人的一次先例,象征性大于实际意义,后续对于常家的打压,便从这步棋开始借题发挥,还需要颇费些功夫。结果常茂兴太过薄凉,耍小聪明反而让常茂林生出巨大的隔阂,对余进而言,简直坏心办好事。“算我求你,一定治好我爹!”
常茂林的态度明显转变,低声下气得心甘情愿,不似最初那般勉强梗着脖子。他是莽,可毕竟不是什么难得的蠢货,涉及到亲爹的性命,堂哥当面搞的把戏终究他是看穿了。余进呵呵道:“病情雪上加霜,我这人厚道,就不临时起价了。还是一万块钱,谁去拿钱?另外再找个腿脚快的,去把吴二叔那套银针借来。”
常茂林很配合地转过身,语气低沉:“兴哥,诸位长辈家人,先前帮忙凑的钱如果还愿意借,麻烦哪位去取一下,我常茂兴用命担保,一年内一分不差的给你们还清,绝不拖欠让各位担惊受怕!”
常茂兴阴沉的脸强行挤出几分虚伪的亲热:“茂林你这是说的啥话!我们是亲人,谁惦记着你能不能还上钱了?”
“那就谢谢了,我去借针。”
常茂林不苟言笑,潦草回应后兀自出院子,狂奔着向村里老村医的家里赶去。一来二去间,清晨的清新凉爽已经被炎热冲散,这就中午了。看戏的农妇们大都散去,有的回家给牲口喂食,有的要去晒坝上帮着准备工人们的伙食。剩下的三三两两,觉得人影稀疏,便也觉得没什么趣,随后不久也都离开。院子骤然清静。曹冲见余进对常老六指指点点一阵,然后像是准备歇会儿,便趁着等银针借来的间隙,凑近问道:“常老六死了大快人心,还捎带着,让那个姓任的小子一屁股麻烦,搞不好要坐牢,这不是狠狠打长方形的脸?”
余进闻言心下稍有些诧异,原来这家伙也想到这一层。“你都不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能救活常老六?不奇怪我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这个嘛……嘿嘿!”
曹冲被问得一下子变得扭捏,活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儿,双掌夹在腿中间,腼腆道:“好奇肯定好奇,但你肯定不愿意说不是嘛?”
余进点点头,不动声色,却也受到提醒的再次正视自己一夕之间首尾巨变的事实,人人都会好奇,自己总归是要给出个至少说得过去的解释的。兴许有必要用心思考出一条谎言以作长期之用。回到当下,他转眼看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任俊杰,后者依然腿软,扶着门还不肯走。想来是要看到常老六活过来才能放心,否则屁股上挂条命案,就算现在跑掉了,之后也得提心吊胆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