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鹿小姐来过一趟,问了下你的情况,急匆匆又走了。”
姜明珊也许猜到他在往院子里看什么,也许是刚好想起,提这么一嘴。余进点点头,不得不承认,有些失望。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红玉续骨方的创造者,跟岑家有一项重要的合作,在这个立场,自己进了局子岑家人也不该袖手旁观。更不必说中午刚救活岑岸逢,岑家再如何崇尚中庸,喜欢明哲保身,也不应是现在这副冷漠的态度。好歹是与秦家势均力敌的老牌望族,家里的客人被秦家报复,举家上下竟然只有个岑云鹿在忙里忙外跑上跑下……余进暂且不愿对岑家加以人情薄如纸的定论,毕竟自己被关在里面,外面发生什么他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岑家如此沉默,不妥。同样的大家族,秦家都拍桌子瞪眼了,不做点什么,岑家当真不怕传出被压一头的笑话么?姜明珊领着余进来到一间很大的会议室。白天那帮丢了钱的冤大头基本都在,个个气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理所应当的还有几名警服人员在,从警衔来看,除了办案的干警旁听,最前方的两名中年人约莫是局里的正副局长。秦倩却是没有到场,多出来的几张生面孔,盛气凌人,料想是她族里的人代替出面。给余进准备了个专门的发言席,在会议长桌左侧几米的位置,挨着墙角,怎么看都像是挨批斗的位置,或者说被告席。甚至没有坐的东西。余进回头看了眼姜明珊,姜明珊则望了望会议桌上方的方向,她的同事和领导却并不与她进行眼神交流。很显然,这位负责游说的女警官事先也不知晓会有这么一出,转头回应余进时,表情抱有歉意。她被摆了一道,但真正应该难受的显然是余进。无论他进行怎样的辩解,这场会议又因他的辩解如何走向,最终结果是什么样,都无法改变一开始就已落定的事实。那就是只要他站进那个席位,人格上便被踩低了。毫无疑问的侮辱。“你……”姜明珊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能对余进说什么,只是心里莫名有些堵。站在单位的立场,余进怎么被欺负其实与她无关,秦家和那些被绑架者给到局里的压力能够缓解,便是万事大吉。然而她无法在知道部分真相的情况下,告诉自己的良心说这就是现实,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年仅十八的乡下少年,遭受强权打压,而自己无动于衷。在进入审讯室前,专案组查过余进的个人信息,才知道他是泽县老岩村的一名孤儿,连户籍都被亲生父母给销了,理由是意外死亡。所以在城里,余进其实是个黑户。他被同村的邻居姐姐捡回家,姐弟俩相依为命,把他养大已经很不容易,当初家里是连一个成年的大人都没有,自然也就没办法替他去操持挂名落户的问题。死而复生换户,这在民政系统里很难操作,一个小姑娘哪有什么能力去办?姜明珊心里过不去的是,人家的命够苦了,为什么进趟城还要被城里的大人物揪着不放,这般刁难?他若真做错事也就罢了,可他分明是无辜的!“要不你……”姜明珊的良知和悲悯,最终战胜了她的职业本分,刚要对余进说让他先离开会议室,剩下的麻烦自己可以处理,至于那些受害者义愤填膺要问的问题,完全可以俩人私下交流好,由她出面去帮忙作答。这是她的职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然而抬眼时,却见余进单手抓住那个像法庭上被告席的围桌,悠悠拖着向会议厅的中央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