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伯,这是孙府的领导者,同时也是孙天机的弟弟。 就算不如金钱帮的一手遮天,孙府也是大唐江湖上的一大顶梁柱了,在江湖人眼中,孙玉伯不但是如来佛,也是活阎王,他的威严与手段同在。 孙玉伯不是个很高大的人,更无法给人强势的感觉,但身上却有种顶天立地的气质。 在孙玉伯的身后,则是僧王法明。 绾绾的徒弟,武瞾的师弟,昔日邪王石之轩的仿造者,尝试着走入一个佛魔合流、正邪如一的境界之人。 在场众人对他并不陌生,唯一一个从未见过法明的是孙小红,她暗暗吃惊于眼前的巨大阵仗,也首次见到传说中的佛家正道领袖,僧王法明。 李世民曾放出舆论,自诩老耽后人,首推道门为国教,称“道大佛小、前老后释”,但盛唐年间其实佛风大盛,昔日的慈航静斋在佛道之间偏向佛家,天下武功源流的少林也在大唐境内落庙,就是武瞾也自称弥勒佛转世,这是任你武功多高也无法抵挡的民意,也是浩浩洪流之意。 三国之间,大明由武当独霸江湖,称为国教,自然以道门为主;大宋则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成了个混乱战场;相对而言,大唐这边就成了佛门主流。 这点上承前朝,如大隋杨坚字那罗延,妻子独孤伽罗皇后、王维王摩诘等人,可见隋唐之间佛风之盛大,就是李世民有心矫正,也无法改变。 到得后来,他得见天意人心,自然也是顺水推舟,比如贞观十三年启用御弟玄奘西行,自此以后大唐便终于走向佛门道路。 而在这种环境之下,竟能得“僧王”美誉,可见法明高深莫测。 佛堂幽静,只见得几点烛火。火光掩映之中,法明一袭白衣地走了进来,散发出令女人怦然心动的魔异魅力。 他居然是个看上去至多不过三四十岁的俊美和尚! 孙小红也不知道怎么,明明深知这和尚极不好招惹,是个天大的坏蛋,居然也有小鹿乱撞的奇妙感受,像是她从未体会到的一百种初恋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她晕晕乎乎,似乎是喝了酒,入了梦,脸上也浮现出两片红云,双目异彩连连,似出神般盯着法明看去。 李忘尘暗叹一声,走出一步,挡在了孙小红身前,手上做了个小小的挥手手势。 孙小红再次醒觉过来,她的脸色变得无比难堪,像是吃了五只苍蝇,可怕的是她连再看那苍蝇一眼都没什么胆子,一时间是又羞又怯,体会到此生第一耻辱。 李忘尘入密传音道,“法明不是刻意而为之,他是淫僧没错,还不顾身份地将太平公主也弄到手上,而自己的徒孙薛怀义又是武瞾男宠,总之他们师姐师弟的关系乱七八糟,与佛门清净道理沾不上半点关系。但今日事情之大,相信他绝无其他心思,只是魔功未成,魔性难敛,自然而然散发出来而已,你将心神凝结,自然能够抵挡。”
听到前半程话,孙小红脑袋混乱,想不通雍容华贵绝世风华的武瞾居然会和法明的徒孙有两性关系,同时法明又与武瞾的女儿有所关系,然后武瞾和法明又是师姐弟……哎呀呀,他们两不会有有关系吧? 后半程话,她一下子从让少女脸红心跳的话题里解脱开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李忘尘的语气居高临下,点评辛辣,将世人眼中独霸一时的僧王法明称作“魔功未成、魔性难敛”,就算孙小红受到的影响是真实存在,他一个年轻小辈怎会有这种口气? 孙小红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总在自己想象之外,而李忘尘绝对是最神秘的存在之一。 她再不敢自行其是,乖乖点头,照着李忘尘所说方法,目光再看法明之时,心神已经平复下来。目光一动,便再看向法明之后的两人,一个是玉罗刹,一位是上官金虹。 这一看便害怕再度出丑,只是匆匆一瞥,玉罗刹似乎是个非常英俊,但是一眼之后便会忘却他的身形容貌之人,给予人一种雾里看花、水中观月的感觉。 上官金虹的身上则带来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孙小红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只是每一次都让她心里沉甸甸的,感觉放不开。 小妮子的心里念头,是一瞬百转。 而现实中的几个呼吸间,来者几位也纷纷被赐座蒲团,佛堂内呈现出诡异的一幕:几乎是大半个大唐的真正高手宗师,竟然和平共处地同处一地,彼此间非但没有杀个血流成河,反而都带着凝重面色,他们或许觉察到了些许端倪,但好像也都不知道完全的真相,一起疑惑看向武瞾。 天机老人目光一扫,忽然苦笑道,“到底是什么大事发生?在座诸位会同时出现而不互相厮杀,实在是老夫百年来从未想过的一个画面。”
武瞾也终于收敛了笑意,她的脸色渐渐苦涩,“当然是一场巨大麻烦,不只是我们,恐怕就是神州三国也都将受到波及。孙天机啊孙天机,世事是否就是这样讽刺,当我们没有内忧外患的时候,自己便会拼个你死我活,到了真正危机降临的时候,却又忘却了从前的恩恩怨怨,心中反而将对方当做是战友了。”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佛堂内烛火飘摇,诡异的光照在女帝脸上,令绝美的容颜有种凄厉的苍白。 紧接着武瞾又道,“朕舍弃众多利益,将诸位与朕作对的死敌也好、故交也好,全部拉到此处,中间你们也有犹豫和猜疑,但最终彼此沟通,相信能看到朕的诚意。而朕此番作为,就是要摒弃前嫌,共同面对一场恐怖的危机。”
在场众人都更加疑惑。 天机老人木然地看着武瞾,仿佛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过了很久才道,“是青龙会?”
武瞾道,“青龙会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但仍有更了不得的人物。”
天机老人苦思冥想,又紧张道,“难道是八思巴!?”
武瞾道,“八思巴也在其中。”
天机老人的嘴唇发起抖来,他几乎有种眩晕的感受,“难不成还有更了不得的人物……我实在想不到了。”
武瞾伸手一指,道,“是他。”
她指向的正是李忘尘。 …… 佛堂很安静。 李忘尘成为了安静佛堂内所有目光的中心,孙小红站在他的背后,几乎在立刻被那一重一重的目光所击倒。 这堂子里最弱的也是大三合高手,可轻松令地动山摇、天崩雷鸣,他们几乎与天合、与地合、与世界合一,就是一个念头一个动作,也有想象不到的威能。 如此目光一旦波及,孙小红立刻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几乎连呼吸也无法维持,赶忙往旁边闪去。 别说是她,就是新任邪帝、道心种魔的龙鹰,仍有呼吸不畅快的感觉,他心中估算在场众人的实力,悲哀地发现自己绝非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但李忘尘仍潇洒自如的笑着,仿佛看向自己的不是一个个大佬,给予的目光并无沉重压力,反而是一种享受。 武瞾道,“我说的危机就是他,但也不是他。”
女帝说到这里,露出苦笑,“或许你们不相信,其实他并非朕的属下,今日此处的主导者非朕,而是他。”
早在李忘尘手中吃过亏的玉罗刹道,“女帝和李兄卖了太久关子,也故弄太多玄虚。”
李忘尘终于开口,“不是我们卖关子和弄玄虚,实在是一切过于天马行空,令人难以相信,实在找不到一个开口的榫头。我就直言吧,有另一个我要毁灭这个世界了,那是在另一个与此时此刻相似的时空之中,而现在的我将要与他作对。”
在说出这话之前,人们都嫌弃李忘尘和武瞾的故弄玄虚,但他说出这番话后,一个一个江湖上的大佬才面面相觑,发现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玄虚。 上官金虹道,“另一个时空?”
李忘尘道,“没错,时空本来就有许多,根据人的选择不同,境遇不同,将会有不同发展,如一棵树上的不同枝丫。世界之外嵌套着世界,枝丫之上蔓生着枝丫,如此无穷尽也。”
此番言论听得他人目瞪口呆,李忘尘却已经是尽力表达了。 孙玉伯忽然道,“我听闻国师八思巴的变天击地大法,能够纵览一人前世今生,甚至可进入其中完成干涉。结合李小兄弟的说法,是否根本不是干涉自己的前世今生,而是在另一个地方的他处发生的过去的事情,只是那一处的枝丫生长得慢了,世界发展得缓了?”
李忘尘佩服道,“老伯一语中的,将我想讲而讲不出的东西表达清楚。”
这下周围众人也略有领悟。 其实到达大三合境界,本来就要深入到时空之中,摒弃从前对世界的种种观念,这就不是天资、才能所限,而是一种突破常规的思维方式——从这个角度来说,孙玉伯虽然武功并不算最高,却有着众人所难以比拟的优势。 这正如关七之所以直冲大三合圆满的陆地神仙境界,就是因为脑袋坏掉,偏又坏得刚刚好;而关七指点慕容博的几句话,也令慕容博有机会突破关隘。 有用的话不需要长篇大论,一两句就足够了,这正如现在孙玉伯的话语。 玉罗刹道,“你的意思是,有另一个时空的你,成长至无比可怕的境地,甚至要威胁到我们的时空?”
李忘尘道,“没错。”
上官金虹疑惑道,“那个世界的我们呢?”
李忘尘干脆直接了当地说,“死了。”
又是一片寂静。 “你们不信?”
李忘尘环顾四周,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我之所以选择今日这个时间,就是有令你们相信的法子——这个时间点,令我正好可以去安全地打开一道门!”
“就让我们去看看另一个我,去看看那沉睡着的李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