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晋眼皮子一翻,压着火气道:“你骗不了我的,你在宅子里藏了人,我刚才瞧的真真的……”
“你是指林公子?”常娆笑吟吟的打断他的话。
“哼。”沈子晋冷哼一声,白她一眼,“也甭拿林家的人出来哄我,就是你那冒充林家亲戚的小表弟!”
他回去想了一夜,又跟如萱两个人辗转研究,就数那姓萧的嫌疑最大!
常娆会心一笑,盯他片刻,正要开口,就见琉璃进步过来。
她刚去前院跑着传话回来,远昭昭的瞧见姓沈的神色不善的跟小姐说话,她护主心切,也顾不得眼下自己还是受罚的身份,三步并做两步,张开手臂拦在常娆跟沈子晋之间。
路上走的有些急了,她额前渗着汗珠,留海上的碎发有几缕黏在脑门,样子稍微有些狼狈。
但说出来的话却半点儿也不饶人:“冒充?世子爷您怕是私下里做多了偷梁换柱的事,惯于暗中玩弄手法,以己度人,瞧谁都憋着心思做法。”
“我家小姐可是名声清明的很,怎能容您信口开河的往上泼脏水!”
她眼珠子瞪得圆溜溜,越说越是窝火,两句话的功夫,就蒙上了红血丝。
“萧少爷人家本就是林家的正经亲戚,您偏要说我们诓您,难道武安侯府做了张天师亲传大弟子,捉得了妖魔鬼怪,神通大到能开天眼的地步,连人家血脉骨肉也要断个公道出来?”
她气呼呼的抬手,朝先前林忠歇脚的客房方向一比,“您也别怪我这做奴才的说话难听,若还是不信,您现在就去找林公子去问,问问他们林家到底有没有这门亲戚。”
琉璃满口把话说得瓷实,加上她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把沈子晋唬住。
连之前他老子闹出乌龙,被一个姓张的假道士骗了钱财的事叫人抖出来也顾不得,他摸了摸鼻尖,眼神闪躲的看向一旁。
“我问他做什么?”沈子晋尴尬道。
他来常家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林忠扒上关系,自然不会拿这事过去触人眉头。
“哼哼。”琉璃拿鼻子眼儿出气儿,翻了个白眼看天。
常娆笑着出来说话,“夫君既然也知道那是臆测的胡话,那开口之前可得仔细着些,冤枉了我事小,叫人哄着当枪使,可就辱没了侯府的门风。”
沈子晋头脑简单,又是个耳根软的性子,能脱口指了萧君浩出来,以他的脑子,可想不到那里去。
肯定是昨儿回去以后,武安侯府出了能人,与他秉烛夜谈,仔细的剥盘解析一番。
只可惜,沈子晋演技拙劣,心里又藏不住话。
还没来得及按照那人教的法子行事,就先把尾巴露了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沈子晋虽然心底也起了疑惑。
但在常娆跟前,他还是要逞些能耐,脚尖一点,拍着胸脯道:“谁敢拿我当枪使?我是武安侯世子,给他们胆子,也没人敢……”
沈子晋正翘脚吹牛,就见一外门当值的小厮勾着头进来,先是跟常娆作揖行礼,才把掌事的交代的话传了一遍。
“蔡掌事交代,说是武安侯府的掌事过来传话,他家里的如姨娘有了喜事,叫世子爷赶紧回去呢。”
那小子半点儿也不避讳,也不顾忌沈子晋跟自家小姐的关系,当着常娆的面,把这番话扬声说了出来。
沈子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是心系家里的孕妾,还是觉得在常娆跟前讨了个没脸。
胡乱搪塞了几句,就借故讨了出去。
出常府大门的时候,华歆还笑着上前送行,还不忘嘱咐那跟在轿子后面的软轿,要小心着些。
萧君浩闻听沈子晋急匆匆要回去,特意过来瞧了趟热闹。
他打去身上的浮土,正要回去,隔着月亮窗,却瞧见了另一幕景象。
华歆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出来,笑眯眯的塞在一个小厮手里,还拍着他的肩膀,夸奖两句。
那得赏的小厮,不是旁人,正是刚才给沈子晋没脸的那个。
萧君浩不由一笑,早上才走了个‘过往情’,没想到眼前还藏了个‘现世贼’。
他就说嘛,常娆眼下顶着那个身份,武安侯府的人就算再没脑子,也不至于在她跟前说一个姨娘有孕的事情。
原是有不动声色的内贼捣鬼。
萧君浩脚尖一磨,转身拐去了朝东边上房。
常娆正在屋里给老爷子摩挲肩膀,常老爷上了年纪,大夫本就叮嘱过,要以五禽之法健练身体。
眼下他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没法子自己活动,就只能叫人帮忙,时长活络活络关节,免得寒气钻进骨头缝里。
“我来我来。”萧君浩进屋,乐呵呵的接替了常娆的动作。
常老爷喜欢这个没过门的女婿,满面慈祥的拍着他的手道:“好孩子,不是教你歇息去,怎么又过来了。”
萧君浩顺话接话,大言不惭道:“娆娆府里铺子的事情忙,我力所能及的做些,也叫她能轻快一点儿。”
话一出口,就乐的常老爷连连点头夸好。
“好个鬼!”常娆不满的瘪嘴,捡了对面的椅子坐下。
珍珠她们两个小丫鬟不在跟前,别人又伺候的不顺手,她索性也懒得使唤,兀自到了一杯茶水,一边吃着热茶,一边跟常老爷抱怨。
“您问问他,甫才在花厅里,他爬上房顶做了什么?”
明知道沈子晋是坏水儿炮仗,一点就炸,炸开了又染一地腥臭,还是少招惹为妙。
三两句话把人打发走算了,他偏要想不开的过去凑热闹。
净惹麻烦!
萧君浩手下动作没停,幽怨道:“我瞧他对你说话的态度不好,也就是小施惩戒罢了……”
“小施惩戒?”常娆把杯子放的生响,“谁家小施惩戒是拿鸟屎砸人?”
臭烘烘的,是真不知道干净腌臜。
“哈哈哈……”萧君浩憨笑两声,身子往常老爷身边偎了偎,尴尬的小声道:“你瞧出来了?”
常娆斥他:“哼,不光我瞧出来了,连沈子晋都能看得出来!”
谁又不是个瞎子,还能看不出来?
萧君浩找不出来分辨的话,只能装可怜的跟常老爷求饶。
“爹爹……”
常老爷方才把两个人的一来一往看在眼里,自是瞧出些情绪。八壹中文網
君浩这孩子,虽说家境稍逊了些,性子又是顽皮,但对女儿的心,也是诚意十足。
常言道:知女莫若母。
他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对女儿的心思亦有些了解。
虽说女儿性子上冷淡了些,但心里未尝没有放着君浩。
只是她少了母亲的教诲,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迟钝,连自己都没能察觉得到。
“好孩子,你别怕她,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万事有爹爹护着你呢。”常老爷瞪了瞪眼,示意常娆不准吓唬他。
萧君浩得了依仗,手下动作愈发卖力,心下暗叹,老丈人这条门路,他算是走对了!
还不怕死的冲常娆犟鼻子,做出得意的神态。
“您就护着他吧。”常娆嗔斥。
她又想起了过些日子的安排,顺嘴道:“正好你们爷俩关系好,年前我要出去一趟,正愁不能侍奉您养伤,爹爹既然心疼他比疼我要多,让他替我尽孝几日,也是相宜。”
“你要去哪儿?”常老爷跟萧君浩齐声道。
常娆被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的默契逗乐,忍不住嗤笑:“还真是父子两个呢!”
她抿唇,扬声解释:“去东阳,姓丘的跟沈涛老贼狗咬狗的撕拽起来,顾不得咱们。我想趁着这几日得空,亲自去东阳看看虚实,岭南的事情总是要解决,药农没了田地,便是日后案子平了,也未必能挨家挨户的归还到人。”
东阳是岭南案子受害最深的地方,听再多的消息,也不如亲眼瞧见的明了。
“……到时候若是地方上接受了岭南的药田,再开府拍价,咱们也不至于睁眼瞎,摸不着里面的猫腻。”
常家生意范畴广袤,药田这事,倒是个可行的生意。
但常老爷毕竟是□□湖了,听她提及此事,自然也有担忧:“岭南案子的名声不好,咱家事后接手,纵是去走官府拍价的正规法子,也少不了些惹事生非的人。”
那些药农都是几辈子传下来的祖业,能告御状闹到京城,日后谁沾上那点儿子事儿,定是没有诚服的道理。
更何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个个失家丧业的人,说得好听点儿叫做无辜百姓,但追本溯源,他们自己没生了贪念,也不能叫人家白纸红印的把地骗走。
那些人这会儿子跟暴徒无异,又有领头的人窜动着。
脑子热起来,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常娆道:“惹事的人肯定会有,咱家做了几辈子的生意,想凑上来趁火打劫,打秋风的无耻之徒还少?”
她别有用意的把目光瞥向某人,美眸瞪他一眼。
才继续宽慰常老爷道:“我又不是只身前往,到时候多带些镖师跟着,还能叫人掳走了不成?再说了,岭南那些人还在京城跟圣上讨公道呢,隔着几千里的路,我这会儿过去东阳,又不会碰上。”
常老爷点头:“倒也是。”
萧君浩道:“我陪你一起!”
常娆出门,不出意外肯定会领华歆跟着。
那小子不怀好意,决不能叫他给得逞了!
常娆白他一眼,指了指常老爷,笑着反问:“你也跟去了,谁伺候爹爹?说好的父慈子孝,你这么快就要做逆子了?”
她选这个时候出门,就是为了避开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