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娆本就身子虚弱,硬撑着身子出来,吹了冷风,更是有些虚喘。
加之她又瞧见了,本应在平江府好好伺候老爷子的萧外室,此刻威风凛凛的站在眼前,且一脚踹就开了她的大门。
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浑身像是被抽了力气似的,举起的手臂不住颤抖,虽大半个身子依在两个丫鬟怀里,仍是挺着一股劲儿,直愣愣的指着门口一脸呆愣的萧君浩。
“把他给我绑了!照死里打!”八壹中文網
一个连主子都敢欺骗的外室,养他何用!
旁边的镖师家丁也都愣住,此次能跟着出来的,都是常娆的心腹之人,他们自然清楚眼前这位萧公子是什么身份。
明明打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曾跟他在门口作别,怎么眨眨眼的功夫,又在泾川县碰上了?
“这……”张镖头也有些为难。
他这个年纪,自是知道,眼前这位萧公子在自家小姐心里的分量。
张镖头正夷由不前,华歆却当机立断的扬声叱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绑了!”
他指使了左右,当下就把萧君浩给按住,反捆了双手,押了过来。
当着外人的面,他还不忘责骂两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主子待你那么好,竟都是喂进了狗肚子么!”
秦元良跟崔浩两个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萧老二在路上还拍着胸脯自夸,说他夫人是岭南道上的头头,那可是没人敢惹的厉害!
非吵着要跟过来,替秦元良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万没想到,狗东西竟是他自己?
这才进门的功夫,英雄变狗熊,萧老二自己就先束手就擒,让人家五花大绑了!?
他们三个人里,就数萧君浩身手了得,又身康体健的,是个练家子。
萧君浩都被虏了,剩下两个人也跟着气焰减半。
“常姑娘……您这……”
没了能干的打手,秦元良惆怅的看看门,看看捆起来那位,心里算计着,踹门这事要怎么才能给圆回来。
崔浩则就大方的多了,他笑着上前,到常娆跟前做了个揖。
端出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常妹妹可好,你辛姐姐回青州去了,听说你打平江府出来,我这个应姐夫的,自是要亲自上门递帖子招待一番,才算替你辛姐姐全了礼数。”
他瞪了萧君浩一眼,又要开脱:“我这兄弟性子莽撞,又天生的神力,本是拍门叫人,结果……没想到他手劲儿大了些,竟把门给拍碎了。”
崔浩摇着头叹息:“烦请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次吧。”
他生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便是客套假笑,也叫人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无比真诚。
怕常娆还不解气气,崔浩拍着胸脯保证:“为了叫妹妹消气,那门,我定亲自看着他给妹妹修好喽!”
常娆身子绷的笔直,指甲扣在华歆的手腕也不自知,讽笑着瞧向跟前被按了脑袋的那人。
她眼底染着冰霜,嗤笑出声:“小侯爷要替他求情?”
“呵呵……”崔浩干笑着点头。
眼前这位常家小姐,气场十足,瞧着,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但为了兄弟情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妹妹就……”
“哼,恐怕您宣平侯还没那么大的脸面,能管到我家里的私事上来!”常娆冷冷道。
崔浩被她呛得没脸,隐隐也要翻脸。
换做旁人,他未必能当下拿捏住了,但常家可就不一样了。常家在他这儿求了青州州府的官职,外放的文书还没落定,晾她常娆也不敢这会儿同他硬扛。
崔浩拧着眉,张口正欲反怼。
却见萧君浩羞愧的抬头,拉了他的衣角,哀声道:“少爷……少爷别说了……”
“怎么不让说,不就是个破门嘛……”崔浩撸起袖子,摆出一副理论的架势。
萧君浩瓮声道:“你别说了……她……她就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那个……我夫人……”
“夫人?”崔浩愣住,脱口道:“你不是说,你夫人是岭南一带的山匪,打家劫舍无所不……”
迎上常娆眼底的戾气,崔浩滚到舌尖的话,愣是给咽了回去。
目光游弋,崔浩不住的在常娆与萧老二之间打量。
好家伙,教萧老二去平江府跟常娆借粮,粮食没借到,反倒先把自己给饶进去了?
还他娘的撒谎,说他跟一个女匪头子好上……
这等又蠢又坏的兄弟,不救也罢!活该他自生自灭去吧!
崔浩拉着秦元良后退半步,敛了面上的神色,蹙着眉头道:“今日多有打扰,回头我定跟我小舅舅一起上门,亲自再来跟妹妹赔不是。”
他们舅甥二人匆匆告辞,把战场留给这对命里冤家。
“夫人,我错了,我要被压死了……啊……”萧君浩举了一把半人多长的厚刃连环砍刀,面色难堪的站在院子的正中间。
他手里的大砍刀没有开刃,原是摆在巷子口的一家猪肉铺子前头,当做幌子使得家伙。
常娆罚他举物,华歆有意刁难使坏,专门叫人去猪肉铺租了这刀过来。
足斤足两的实心家伙,少说也得有八.九.十斤重。
也亏得萧君浩身强力壮,换了旁人,别说是举这么久的功夫了,就是拎起来离地,也要咬牙的吃力。
“夫人,我真的错了,我悔过,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
萧君浩看窗户上隐隐有人影晃动,越发的狼哭鬼嚎起来。
婆子丫鬟从他身边走过,或打扫或做事,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
眼睛都不带往他这里多看一眼的。
常娆在屋里的罗汉床上坐着,正在认真的下象棋。
“将军。”她挪了一步旗子,懒洋洋的又歪在一旁。
她才沐浴干净,发梢还湿着水,因使不惯带来的丫鬟,也没让她们过来绞发,只拿了厚厚的干帕子垫在肩头。
这会儿,她身子挪动,帕子也叫她扫到了地上。
“我又输了。您棋艺真厉害!”华歆笑着把棋盘复原。
常娆摆摆手:“不玩了,你总让我,没意思。”
华歆道:“您头发还湿着呢,我叫她们拿帕子过来,给您绞干?”
常娆懒散的张开眸子,拨了一角窗户,透过窗缝朝外面看。
手一松,漫不经心道:“把外面那个吃里扒外的叫进来,罚他伺候我绞发。”
华歆低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才有些迟缓的点头应下。
“呛啷”一声,萧君浩把那大刀卸下,宽厚的刀刃在巨力的作用下,笔直的楔进了两块地砖的缝隙之中。
他阴戾的冲华歆翻了个白眼,笑着低声威胁道:“好小子,这是第二次了。”
上次的账还没了结,这没长眼的东西竟还敢故技重施。
哼,当他好欺负呢?
华歆自是不认,他刻意提高着音调,能叫常娆在屋里也能听见:“萧公子若是不服,自去到小姐跟前解释,吆五喝六的拿我一个跑腿的撒法子,这……”
他做出害怕的模样:“这……我们应奴才的也做不了主啊!”
常娆推窗嗤声:“你还不服?进来跟我说!”
萧君浩打死也没想到,演人这事本是他的拿手绝活,竟有一天,教人拿着使到自己跟前来了。
反正常娆也误会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手照着华歆的脑袋,狠狠拍了一下。
他手上使了万钧之力,恨不得像那把刀似的,把这姓蔡的给砸到地底下去。
去他娘的什么能工巧匠,他不要了!
大爷不稀罕!
他当着常娆的面动手,进了屋里,自然是先挨了常娆一脚。
他也不躲,梗着脖子道:“姓蔡的妒忌你心里有我,才故意使坏害,隔阂咱俩的感情!”
“胡说。”常娆不满的瞪他。
华歆跟她不过是自小长大的情分,说主仆情、兄妹情都成,怎么就扯上妒忌了?
“你就是受他挑拨了。”萧君浩喏声道。
“你可给我闭嘴吧!”常娆捡了一方干净帕子,掷他怀里,凛色道:“过来!”
萧君浩在平江伺候她惯了,接过帕子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常娆愿意消气,给他台阶下,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动作轻柔的替常娆把头发擦干,又挽了个在家舒服的发髻,借着捶腿的理由,润物无声的就坐上了罗汉床。
“算日子,你这几日应是信事的时候,怎么还要沐浴?”他贴心的跟她说话。
常娆道:“你不嫌脏,我可嫌。”
她最受不了那股子血腥味,黏黏糊糊,本就难受,还要闷在身上闻不成?
“谁说你脏,夫人是这天底下最干净的人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阿谀奉承的话,萧君浩早已能够信口拈来。
“夫人?”常娆拍掉他那双不安分的手,啐他,“你一个外室,谁是你夫人?”
“外室怎么了?我模样好,身体壮,就是外室我在你这儿也是最得宠那个!”
人要脸,树要皮。
萧君浩把脸面一丢,常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哼哼两声,懒得说话。
某人则得寸进尺的讨便宜:“夫人要是不气了,倒不如再疼我一次,回头咱们把秦元良叫来,见上一面,他有事求你。”
他因是在说求人的话,语气音调格外的清浖,好似初春嫩柳,兜着水,新芽在微风温煦中摇曳,又似雨后的翠珠,挂着雨滴,轻轻一晃,沙沙声就在耳畔吟啭。
平日里,常娆是最喜欢听他说话的。
好皮相配着悦耳的少年之音,任谁能不喜欢。
只是这会儿,常娆却高兴不起来。
一来她身子不适,本就没心思说这些犄角旮旯的破事,二来教他这话又勾起了火气。
好骗子,她原是打算不追究他欺骗的罪过,他倒是会顺杆爬,还想替外人说话?
常娆翻身坐直了身子,手脚并用,猛地一下,将萧君浩从自己跟前推开。
她眼圈瞪得通红,眸子里蒙了一层怨恨:“谁是你夫人!你夫人不是岭南最厉害的山匪么?你多大的脸,就求到我这儿来了,猪头蒙了眼?瞧不清道儿?还是你本事厉害,一下子,就骗了两个在手里?”
常娆是真的动怒了。
信事的当口,她脾气本就暴躁许多,翻了脸,自然说话没了分寸。
骂了他两句,又觉得气不过,抓着他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忘八羔子!”
萧君浩皮糙肉厚,身上又长了一身的排骨架子。
她打的手疼,瞧着掌心浮起来的红印,嘴一瘪,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辟谣:没到文案,文案在后头,作者有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