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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 七月廿四(1 / 1)

苏家宅院里,下人们往来进出,外宅待客的花厅里头竟没有半分停歇。

今日又是一群官员候在花厅,个个伸长了脖子,只盼着陈首辅能够早早的回来。

“不是说好了是今日就到么?怎么还不见人影?”有等不及的老大人只嫌手里的热茶烧心,丢在桌上,原地打着弯儿的转圈。

“是啊,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人等不及起来,跟前便有四五个跟着起身张望的。

不知道外头是谁喊了一句“姑爷回来了!”

一时间,屋里便闹腾起来,甫才还能坐着好好说话的官老爷们,这会儿谁也不愿意叫旁人挡住了身影,争先恐后的想要站在前头。

便见自外头进来一人,丫鬟模样,身后跟着十几个随行的小子,见了众人,先是福身一拜,才说起了主子交代的话。

“诸位大人,我家姑爷还没进门儿,就叫南院王府的人给叫了去。”那丫鬟说着,脸上不免也浮出喜色。

又道了一句闲话,“诸位大人若是等的心急,便自去南院王府寻人,若是不急,我家老爷的意思,叫诸位留着用饭,吃完了饭,再去南院王府不迟。”

“这……”

刚才还心急如焚的几人,听到南院王的名号,这会儿便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

“哎,我去王府寻人!”最开始那个上了年纪的大人道。

此人姓徐,原先是南院王旧部,后因苏家的缘故,陈志高得了南院王周英毅的器重,此人才投了陈志高门下。

听说陈首辅去了南院王府,旁人心怯于南院王的威名,不敢前去,这位徐大人却是没有这份担忧。

其他人等,有跟着同行的,也有自行回去的。

那传话的小丫鬟看着众人散去,才垂目进了花厅,绕过后堂,回了内宅的院子。

屋里坐着两人,底下伺候的丫鬟都是低眉顺眼模样,没有一个敢抬头多看一眼的。

“小姐,人都打发走了。”

榻上,苏南枝正闭目养神,她才沐浴,身后站着一个绞发的丫鬟,身上穿着莺黄的绒面夹袄,上簪着绒花,一身正红色石榴裙搭着碧海靛青蓝的对襟儿,腰里坠着两块成色上好的玉坠儿。

因在绞发,手腕上的一对碧玉镯子也朝上拨在了小臂,免得磕碰到了主子。

苏南枝没有说话,却听她身后的丫鬟道:“知道了,下去吧。”

陈志高也散着发,歪在一旁的软榻上小睡,眼睛也没抬的拿手指勾了勾苏南枝的手心。

“你把人都请去了南院王府,回头那边要是说我不在,可就露馅儿了啊。”这阵子只在路上奔波,好不容易回了家里,沾上软塌,他便困得睁不开眼。

苏南枝拨弄着他的指节,冷笑一声道:“干爹不是说什么都能容了我么,不过是扯了个谎,他还能揭了我的底细不成?”

她口中的干爹,说的是南院王周英毅。

南院王是先帝一母同袍的亲兄弟,当初先帝与长公主的皇位之争,亏得南院王率领十万精兵进云中府护驾,才替先帝守住了江山。

后加封亲王,在先帝临终之时,得托孤重任,一时间朝堂上下,虽有小皇帝临政,但谁人不知,这后梁的江山,实则掌握在南院王手里。

而南院王偏宠苏家嫡女的消息,更是人尽皆知。

苏家有子十数人,唯有嫡女苏南枝是正室所出,听坊间传言,这位苏家小姐能在一众兄弟之中独承家业,得了后梁的富贵命脉也多因那位南院王的功劳。

只是,今日听苏南枝提及那位,语气里却有些许不满。

陈志高默声片刻,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闷声道:“便是你要扯谎,也得跟人家那边通个口信儿,这凭空一句,全凭他们猜测,可未必能够全中。”

“他不是最爱猜我心思,给他机会,还敢嫌弃?”苏南枝呛声道。

“梅梅……”陈志高又嚅糯一声。

苏南枝到底是舍不得抹了他的面子,便顺着台阶下来,她扭头跟身后的丫鬟道:“琼玖,你去一趟南院王府,跟干爹说,我过了晌午,便带着姑爷过去。”

琼玖点头领命,走到门口,又打帘子回头问了一句:“主子,要那府里留饭么?”

便听陈志高微微欠身坐起道:“留的,小姐念着王爷呢,只在那边歇下。”

“是……”

苏南枝笑看他,嗔道:“你这么有主见就把决定替我做了,回头家里这边闹将起来,你来替我哄着?”

陈志高翻身起来,捡过方才琼玖擦到一半儿的头发,站在她身后道:“算你疼和我,成不?咱们这会儿也歇不住,待会儿你挽了发,先去给母亲请安,再去那院跟父亲说会儿话。”

“……夜里歇在南院王府那边,也叫我避避风头。”

苏南枝道:“把我安排好了,你好进宫跟人家眉来眼去?”

想到这里,苏南枝不禁有些开始头疼,她抓紧了陈志高的手背,指甲陷在他的皮肉,咬紧了一排皓齿。

陈志高伴她多年,当即就明白了她又头疼,忙把人抱在怀里,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脊背,另一只手在她发间轻轻揉捏,好叫她好受一些。

“忍一忍梅梅,忍一忍就好了。”陈志高小声的道。

她这是娘胎里带来的顽疾,只要动怒,就会头疼。

找了大夫来看,说是胎里毒,治不了,只能慢慢调养才是。

每每发作,只要生生挺了过去,身子就会慢慢习惯了那般疼痛,久而久之,反倒就不会疼了。

若是非要吃那些止疼的汤药,恐要伤及筋脉,反倒会日渐的出现狂躁气郁的症状,若是严重,还可能会有疯癫迟暮之症。

苏南枝最爱自己的容颜,更是不能忍受自己有疯了的一日。

便尊了医嘱,只食补的调理,咬着牙扛过每一次发作。

这会儿,苏南枝疼的出了眼泪,一口咬在了陈志高的肩头,牙齿镶进肉里,也抵挡不住那绞了筋骨的疼痛。

等她熬过了那钻心的疼,才红着眼圈把陈志高踢开。

“都怪你!非要惹我生气,疼死了你知道么!”苏南枝委屈的拿帕子沾眼角的泪花。

陈志高忙给她捧了温茶,嘴里哄道:“梅梅乖,都怪我不好,你再等我一等,我肯定能把那些碍眼的事情给处置了的。”

苏南枝含着眼泪睨他:“处置什么?她是太后,你是忠臣,有小皇帝在中间横亘,你处置谁去?”

当朝太后要抢她的赘婿,她就得认命?

笑话!

苏南枝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紧银牙,眼眶含泪道:“他们敢这么欺负我,不过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一个外人,跟他们没有血亲的外人,若是父亲在……”

陈志高听到她提起父亲二字,当下便握紧了她的手,吻着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

“没人敢欺负你的。”他把人圈在怀里,“出鬼见愁的时候,爹爹跟我说过,他的梅梅,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配得起所有美好的词汇,值得倾其所有去珍视。”

苏南枝眼圈红红,抬眸看他,咬着唇道:“我没见过爹爹……”

陈志高笑道:“太子爷见过你的,那会儿我在探白军比试里拔得头筹,得太子爷提拔,点了我一同跑了趟云中府。”

“真的?”苏南枝问道。

因母亲时常提点的缘故,她早早的就知道了,苏家待她好,南院王待她好,都是有因有果的,唯有她的亲生父亲,才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她虽没能见过爹爹一面,但陈志高,便是他送来的最好礼物。

“我还能骗你么?”陈志高把人抱在怀中,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

“……那会儿正值元宵灯会,你在高台之上,穿着一身儿福气团圆的满绣红袄,娘亲抱着你在看灯,怀里提了一盏兔儿团月的灯笼,只看着台下的七彩盘舞笑的拍手。”

“我好看么?”苏南枝抓住他胸前的衣裳,外头问道。

“好看极了。”陈志高认真道,“太子爷看的入了痴,我也是头一次瞧见神仙一样的小姑娘。”

他低头吃她的唇,说着叫人高兴的话:“那会儿我就在想,若是这位神仙妹妹以后成了我的夫人,便是舍了命,我也愿意!”

苏南枝教他哄得咯咯的笑,也不哭了,羞赧的揽住他的腰身,埋头在他胸前。

“头疼真的好难受,你再也别惹我头疼了……”她语气沉闷,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陈志高认真的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叫你头疼了。”

他从大陈出来,离了鬼见愁踩在后梁的土地之上,此生,便只为她活着。

等外头丫鬟进来传饭,两个人草草吃了一些,才出了院子,去了上房。

苏家那边一应安排暂且不论,芸生驿馆这边却真出了事情。

果然如那驿站差官所言,姓段的是当今小皇帝的亲娘舅,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放在寻常百姓人家,娘亲舅大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自小皇帝登基以后,姓段的仗着他妹子与外甥的名义,没少做那些蛮横龌龊的事情。

又因这道关系放着,便是南院王府与陈首辅那边,也不多搭理他的。

上行下效,上头顶了天的大人物都不跟段家计较,底下的官员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闹出大陈那边的使臣叫这位段国舅招惹了的消息,户部的人急的团团转,但谁也没有法子解决。

“去找陈首辅的人怎么还没回来?”户部侍郎姓秋,两脚沾火,原地走的鞋都要磨破。

秋侍郎一边打发人再去苏家去问,一边又使了人去衙门口传话,便是段国舅使什么手段威逼利透,县衙门那边也要定住,千万不能派了官差去跟大陈的人杠上。

秋侍郎身旁有个得力的主事,姓乔,名小甲,乃秋侍郎的岳家侄儿,是个有些脑子的主。

趁着左右两边没有过来伺候的人,乔小甲过来说了两句悄悄话。

“大人,听说段国舅最近瞧上了吾儿院的一个淸倌儿,偏那边使了些手段,攀上了苏家正房的一个掌事,两家认了干亲家。”

“……段国舅知道了这个消息,气的在值所摔了两个花瓶,搁屋里骂骂咧咧直到上朝。”

“……偏巧有南院王府跟陈首辅两个在跟前站着,那段国舅也不是个傻的,自是不敢去招惹上苏家那位。”

秋侍郎听到他这番话,哼笑道:“都说段国舅是个夯货,如此说来,倒也不傻,还拎得清楚谁能得罪谁不能招惹呢!”

那乔小甲撩起眉毛,继续道:“今儿一大早,小的去了趟芸生驿馆,瞧见了大陈那位使臣的模样,倒是个好俊俏的相貌。”

段国舅色胆包天不假,但也因那位使臣模样戳儿个都是一等一的好,别说是段国舅了,便是他一个只喜欢姑娘的爷们儿瞧见了,也忍不住要心头一惊。

“哼。”秋侍郎冷哼一声,扭头跟他道:“那依你的意思呢?就因为人家使臣模样好,就任他胡作非为?”

“……姓段的要是真有本事也就罢了,你可知道那位使臣是谁?”

乔小甲摇头道:“小人不知。”

秋侍郎睨他一眼道:“萧君浩,那可是大陈出了名的探白将军,曾已一己之力,坏我们左翼大军全部粮草,三千人去追,愣是没把他留住,叫人给跑了。”

“……他又是大陈崔家的义子干儿,学了一身的本事。”

“……姓段的要摸他小手,哼,到时候被人家打断了腿送回来,可又是咱们的麻烦!”

段国舅是皇亲,便是他犯下天大的过错,上头有太后护着,也不过是斥责两句的罪过。

他在官场辛苦经营多年,才得来的如今一场富贵,其能叫一个混不吝的给搅扰了去。

那乔小甲又道:“小人的意思是……”他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儿,做了个了解的手势,“段国舅不过是喜欢美人,那咱们就遂了他的心思,给他弄个美人儿不就得了……”

秋侍郎眼睑下垂,乜斜着眼睛看他:“哪里来的美人儿?”

乔小甲道:“大人莫不是忘了,小的才提过的吾儿院那位……”

“你叫我去得罪苏家?”秋侍郎脸上颜色顿时严肃,方才的好兴致也变得凌厉,只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乔小甲忙到:“大人误会了,小的哪敢出那等的馊主意啊!”

“嗯?”

乔小甲又道:“是段国舅得罪了苏家,与咱们可没干系,上头只叫大人负责与大陈边关易市的事宜,旁的枝杈,可与咱们无关……”

他猴儿一般的心思,把话说的清清楚楚。

秋侍郎也不是个傻子,只冷冷的看他:“小子,说吧,你这是又吃了谁的好处,才来我这里使坏水儿来了?”

叫人直接拆穿了心思,乔小甲也不敢隐瞒,论辈分,他喊秋侍郎一声姑父,虽不是血脉亲戚,但也是在跟前应小辈的。

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前些日子吃醉了耍钱,叫那吾儿院的一个淸倌儿给赢了去,侄儿也是帮朋友忙,顺带给姑父您解决了眼前的难题不是……”

秋侍郎没好气的啐他:“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老子娘叫你送到跟前,便是叫你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酒耍混的?”

他嘴上虽说的严厉,但嘴角却挂起一抹为不可见的笑意。

那乔小甲是个眼明心慧的主,知道这事儿成了,便是挨了骂,脸上也是笑盈盈的。

等秋侍郎骂完,才有伴着脸道:“把事情安排的漂亮一些,到时候若是叫别人发现了猫腻,别怪姑父不去捞你。”

乔小甲连连点头:“侄儿自是省得。”

他从户部衙门里出来,直奔芸生驿馆这边。

还没到跟前,芸生驿馆附近就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了。

外头是城外提督衙门的兵丁,里头对峙拦着的,则是禁卫营使来接应大陈使臣的兵丁。

乔小甲在人群中去找大陈那边的人,却只瞧见门窗紧闭,楼上楼下,都不见一个大陈的人。

也不是萧君浩胆子小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而是这会儿他们夫妻两个不在芸生驿馆里头,里头只剩陈李二人,连带着几个留守的兵丁。

姓李的出门那会儿得罪了萧君浩,又叫萧君浩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面子,这会儿越发的小心。

外头说要好生在屋子里呆着,他便连多看一眼,也不敢的。

姓陈的本就在出发之前得了辛荣的口信儿,一路上只听府里二爷的安排,他自然也是乖巧。

留着的老老实实,便是外面这会儿撕打起来,也未必会有人探头出去凑这热闹。

而与芸生驿馆几条街巷的距离,萧君浩正带着常娆在别人家里吃茶赏花,自在的好不惬意。

“王爷好雅致,连兰花也能养的这般乖巧。”常娆因要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这些富贵人家的花草侍弄她虽没有亲手玩儿过,但也略懂一二。

这盆摆在角落的千叶莲,她打一眼,便瞧见了清楚。

是个好观赏的。

亭子里,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鬓发斑白,像是戏台上的老生,留着黪白的络腮胡子,头上却是光光,不见半分毛发,宽额头,高鼻梁,一双招风耳看起来整个人颇有精神。

说起话来自胸腔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此人年轻时候,做过武将。

“小丫头懂些花草,是个好事儿。”南院王笑的满面和善,就像一个看着女儿的父亲,“我膝下也有一个女儿,跟你这丫头年纪相仿,偏她教我养的骄纵了些,却不爱此类。”

南院王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说起话来,便是外人也能听的出来他话里的宠溺:“我那宝贝姑娘是个不长久的性子,今儿喜欢花草,明儿就能喜欢猫儿狗儿,便是要讨她欢喜,也要瞪大了眼睛,时刻揣测着她的心思才好。”

“……你们这些小丫头啊,心思比那夏日的天儿都难捉摸,我这一头乌发,十有七.八是因为这个才掉了个底儿净。”

南院王是武官出身,说气话只粗糙的厉害。

萧君浩也跟着笑道:“只听闻王爷前些时候认回来了个儿子,倒不知道家里还养着一位小姐呢。”

旁人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位从大陈天牢里头逃脱出去的周武才,便是眼前这位南院王的亲生儿子。

他亲自过来调查的消息,证据确凿。

如今,周武才的名字已经写进了后梁皇室的族谱里头,也算是认祖归宗。

他周英毅的名下,可是没写过有什么女儿。

而这南院王府那位才认祖归宗的老世子周武才,前些日子教他大哥拖到了老侯爷的坟前,剜了心肝儿,当场毙命。

这老货不去哭他那没了的儿子,怎么就念叨起来了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儿?

真真是叫人觉得奇怪。

“嗯,你这小子还打听过我家的消息?”南院王倒不生气,只把目光从常娆身上挪走,笑着又去看萧君浩。

萧君浩又不是傻子,这会儿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自然不会把周武才的事情这会儿给捅出来。

他只笑着拿话搪塞道:“离京前听他们讲过一些,王爷与我祖父都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各自有百姓拥戴,有些传言,也是正常。”

萧君浩提起崔老侯爷的事情,那南院王倒是不再往下面继续说这个话题。

崔老侯爷是叫身边那个名作李杉的奸细所害,乱刀砍死的主意是周武才示意,想叫崔老侯爷死后不得全尸。

南院王跟崔家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但因为时候久了,自然也成了相知相惜的故人。

周武才的法子他实为不齿,萧君浩在他跟前提这个来,听在南院王的耳朵里头,只觉得是臊他的脸面。

南院王低头不语,萧君浩则也不再咄咄逼问,两个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在不远处赏花的常娆身上。

“小丫头,听说你没了爹娘,老夫与你有缘,倒是有意任你这门干亲,你可乐意?”南院王性子果利,说气话来,也不跟他们绕弯子,直白的跟常娆商量。

常娆赏花起身,上了台阶,由琥珀搀扶着,在萧君浩身旁坐下。

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微微上抬,长长的眼睫划出漂亮的弧度,只笑着反问道:“王爷与我有缘,便要想出这么个叫人又爱又恨的法子么?”

南院王大手拍腿,身子仰在圈椅里头,大喇喇的道:“什么个意思?”

常娆不卑不亢道:“边境战事未绝,就连眼巴前儿的易市通商的事情都要有人出来做阻,王爷这会儿跟我认亲,知道的是说王爷性格爽朗,是个快意恩仇的人,不知道的,还当是我投了后梁,生出了二心呢。”

她拿帕子轻轻沾了沾眼角那本就没有的泪水,做出无奈模样:“这不是生生把我这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往绝境去逼么?”

南院王听她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是我考虑不当,莽撞了些。”

他又仔细打量了常娆一边,接着道:“只是,咱们这份缘分实在不浅,你不敢认我做干爹也罢,以后往来,还是使得的。”

常娆目光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又落在南院王脸上:“多谢王爷厚爱,咱们缘分确实不浅,虽做不成干亲,但沈涛能跟王爷做成的买卖,我倒是可以。”

南院王一脸的不解,有些没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疑惑的去看一旁的萧君浩,瞪大了眼睛,无声的问着是什么意思。

萧君浩多年的狐狸成了精,把脸一撇,情深款款的只望着常娆,当做不曾看见南院王眼底的疑惑。

常娆见他装傻,倒也没有继续往下面去说,只笑着说是自己刚才神情恍惚,一时嘴瓢说差了话。

南院王则笑着说着无碍,继续跟萧君浩聊起两国边境开设易市的事宜。

毕竟此事不是南院王管辖,他也只是闲话,又留着常娆两个在府上吃了饭,等到底下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芸生驿馆那里的乱子已经平复,才叫人把两个护送了回去。

常娆两个才出大门,便见王府后宅出来了一名女子。

一身华服,面上妆容精致,簪了一支金凤,瞧模样应是有三四十岁左右,看衣裳的规制,便知道是南院王府正经的主子。

若是常娆这会儿来回,定能一眼认出来此人是谁。

那双漂亮的眸子,眉间的一点朱砂痣,以及母女两个相似的不能再相似的娇态,正是她那位跟人跑了的生母徐氏。

“王爷,是她……真的是她……”徐氏话没说完,便哭着扑进了南院王的怀里。

徐氏虽有些年纪,但因模样卓绝,啼啼泣泣间,尽是叫人觉得好不可爱。

“夫人莫哭,夫人莫哭了。”南院王好声好气的哄她。

找不到帕子,只拿衣袖给她擦掉眼泪,“回头我再跟她去好生商量,索性那边已经没了牵挂,夫人又一心的疼她,咱们膝下无儿,认了她来,也算是有个传承。”

这些事情,南院王私下里也是考虑过的。

周武才如今都没找到消息,十有八.九是折在了东雍州一战里头了。

他虽偏疼苏南枝,但因苏南枝的身份,倒不好给她得个郡主官爵的,常娆即是王妃的亲生女儿,他又不跟旁人那般,在乎血脉这些,便是认来,以后做个养老的姑娘,也是使得。

“王爷此言当真?”徐氏楚楚可怜的仰面,一只手抓在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捂在心口,做西子捧心的娇态。

“自然是不会骗你的,我应了你的事情,哪次有过食言?”南院王道。

徐氏微微的点头,又委屈的看他,幽怨的道:“您应过妾身的话,再不跟苏家那位往来,前些日子怎么又绕到人家门口去了?”

她是南院王府的正妻,自然是在南院王身边安插了人手。

听到南院王又去了苏家,要找那小贱人说话,徐氏气的头发都要竖起。

这委屈她憋在心里好些日子了,便趁着这会儿说话的劲儿,顺带怨念了出来。

南院王脸上微微有些下不来台,又瞧见跟前美人垂泪,只得又哄:“真的只是路过,哪个嚼舌头的在你跟前胡说,回头教我逮到了,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徐氏拉住他的手起身,顺势坐在了椅子扶手上头,欠身倚在他的身侧,道:“娆娆是个孝顺的姑娘,是妾身对不住这孩子,夫字天出头,如今,王爷便是妾身的天,妾身亏欠了那孩子的,只能请王爷替妾身补偿了。”

徐氏把歪理说的有理有据,偏南院王也吃她这一套。

否则,也不会明知她是嫁过人的妇人,还能给了她堂堂正正的身份,在族谱里教她留名了。

“夫人只把心放在肚子里头,那小姑娘是个知事的孩子,我是知道的,知事眼下她待咱们心有芥蒂,等回头寻个机会,把事情说开了讲,我也是她的父亲,岂能亏待了她去?”

徐氏乖巧的点头,又揽住他的脖子:“有王爷给妾身做主,妾身便什么也不怕了,只盼着认回了女儿,与王爷就这么顺遂的安享儿孙之乐。”

南院王最爱她的好皮貌,加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心里还惦记着那人,但待这徐氏,也是真心。

教她最后那句儿孙之乐给哄了两回,南院王心里倒也有些动心。

给常家那小丫头请封一个郡主,再划出一片富裕的封地,还怕那小丫头不愿改姓认族么?

至于那小丫头提起的有关沈家的生意……

南院王眼底的神色暗了暗,只抿着嘴唇,半句不提那些。

再说常娆那边。

出了南院王府的大门,外头冯娟一行等的都要急死。

“两位小祖宗哎,下次能带着我一起么?”冯娟一瞧见人,便喋喋不休的抱怨道,“便是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同生共死,我也好跟上头交差啊!”

头一次接了保护的人物,却连要保护的对象都寻不到的,真真是叫人在外头等的急死。

萧君浩睨她一眼,嫌弃的道了一句:“话多的很!”

冯娟跟着钻进马车,跟他理论:“二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啊,我在外面替你操碎了心,你却嫌我话多?”

还是常娆在两个人之间劝说了两句,才叫两个人各自偃旗息鼓。

“他心里委屈着呢,妹妹别跟他一般见识。”常娆笑着拉了萧君浩的手,在手心一下一下的顺着。

她柔软的小手抚摸在他的手背,就像是顺在了他的肺管子上。

萧君浩没拿冯娟当做外人,说起话来也不避讳。

他咬紧了银牙,拧起眉头道:“我之前听祖父说,那南院大王是个英雄,今日一见,没想到却是个狗熊!”

那老东西一双眼睛长了没用,只飘忽不定的要往常娆身上去瞟。

他看的心里一千只猫儿抓挠似的,差点儿没起来掀桌子了。

那种感觉,比那什么狗屁国舅当着他的面来摸他的手,还要叫人恶心的厉害。

常娆自然是知道这人在气什么,笑着凑近,在他心口摩挲着给他顺气儿:“你又生气,他要看我,你这会儿冲我生气,岂不是心里连我也责怪了么?”

人家要盯着她看,察觉之后,她已经起身避去了别处,只是那南院王倒避讳,一双眼睛就像钩子似的,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叫人好不别扭。

冯娟在一旁,把这两个人刚才说的那些话在心里细细的盘算一遍,然后眼睛瞪大。

她好像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二哥……”冯娟才开口喊了一声二哥,就对上了萧君浩怒气冲冲的眼神。

小两口吵架狗都嫌,冯二狗自然也是嫌弃的。

冯娟把车帘子一撂,道了一句:“我出去透透风,在里头憋得难受。”

她撩帘子出去,马车里头便只剩下常娆与萧君浩两个了。

萧君浩翻眼皮看了常娆一眼,只别过脸去,也不说话。

“你真的要跟我生气?”常娆笑着去板他的脸。

“哼。”萧君浩骄傲的仰头。

常娆笑道:“别人瞧我你都生气,那昨儿姓段的摸了你的手,我是不是也要生气?”

“哼”萧君浩继续别过脸去,仍是不愿意接腔。

常娆把话音一转,也不笑了,只板起脸来跟他好好讲道理:“你是入赘我常家的,三从四德得要守吧,夫道也要遵循吧,大庭广众之下,叫别的男人摸了手,我没嫌你不干净了,你还敢跟我撂脸子?”

萧君浩教她这番胡乱搅和的话都逗得笑了出声。

他没好气的转过身子,把她搂在怀里。

“谁要你守什么三从四德了?我就是气不过别人看你!”萧君浩话虽霸道,但也尽是委屈。

常娆从善如流的回应他的拥抱,一边嘴里还笑着给他纠正错误:“不是我守,是你要守。”

萧君浩晃了晃脑袋,去咬她耳垂道:“我守就我守,下次再不准去南院王府!你有什么事情,只跟我来说,我去替你走动!”

他蛮横道。

常娆哄常衎似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只是话里却没有应了他的要求:“那可不成,别的事情我都应你,南院王府这事儿,还是要我自己亲自去走一趟才是。”

萧君浩不满道:“不要,我不同意!”

常娆笑着抱住他的脑袋,吻上他的唇,给了一口福利,又哄道:“你是知道的,咱们家私下里的那些买卖,得找个稳妥的门道,他这一处有沈涛走出来的路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

萧君浩没有说话,只委屈的噘嘴要她还亲。

“那你先应我,不能再生气了。”常娆与他近在咫尺道。

“你威胁我?”萧君浩道。

常娆眸子一横,不想哄了,伸手就要把他推开。

萧君浩又把人拉了回来:“回去以后,我再给你弄第二个梧州出来,成不?”

那老东西的眼光教他害怕,他是男人,自然看得懂男人的眼光里的意思。

听说,那南院王娶妻纳妾,好几个都是强取豪夺来的臣子之妻,入了他的眼,便就使手段给弄到跟前。

常娆是他的妻,是他儿子的母亲,他半分也不想叫旁人惦记上了。

常娆哄得累了,只觉得他死咬着不放,有些没意思:“这根本就不是一会儿事儿,今儿这趟,说的是生意,家里那处,做的是投入,我没有什么瞒你的,你又不是个拎不清的,怎么会不懂这些呢?”

“……便是我眼前努力搏出这些,也是为了衎儿,你一个应爹爹的,难道就不想叫儿子日后成为人上之人么?”

她拿了常衎出来,想要叫萧君浩能够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把这些事情想通。

提起常衎,萧君浩便久久的沉默。

父母之爱子,情之深切。

他的双亲为了他,连性命都给舍了,如今轮到他待常衎了。

萧君浩紧紧的拉住常娆的手,好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常娆只当他是自己想开了里头道理,愿意妥协,舒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哄道:“君浩乖,回头儿子吃饴糖的时候,我背着他偷偷也给你拿一块儿吃,以资奖励。”

萧君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叫人看不出里头的意思出来。

常娆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在他脸腮上亲了一口。

声音有些响亮,叫外头的冯娟听见,打帘子进来看是什么个动静,正瞧见素来文静的娆娆正抱着她二哥在啃。

常娆还没脸红,冯娟倒先涨了个大红脸。

慌忙放下了车帘子,嘴里不住的道歉,不敢再跟里头说话。

常娆叫冯娟瞧了个正着,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哄人的动作,像一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的抱着萧君浩的手臂,只在一旁不再说话。

等到马车进了芸生驿馆,两个人上了二楼,进了房间里头。

萧君浩却似突然想明白似的,只拉过常娆,促膝坐下,认真的道:“我想了许久,我不想为了常衎,常衎要荣华富贵,只凭本事自己去挣,你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要替那臭小子累死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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