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五，所以路况不太好，堵车堵的厉害，车开开停停，等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林兮才从程慧敏的话中回过神来。
也明白了不久前，许亦然在车里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的意思。
“妈，我不同意……”
“反对无效。”程慧敏头都没回。
“我们家那么小，他来我们家住哪里？再说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是我们一家三口，好端端的突然多一个人住进家里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还是一个男生，很不方便，马上就到夏天了……”林兮不敢想她和许亦然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画面，她有无数个理由去反对这个决定。
“他粉丝那么多，又不是人人都很理智，你都说了现在私生很嚣张，说不定也会查到许亦然住在我们家，要是他们像新闻里说的那样，那我们自己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程慧敏不急不缓的说，“你何阿姨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价格。”
林兮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还以为只是单纯地替老同学照顾照顾一下孩子而已。
楞了好几秒，她艰难开口，“妈，你收钱了？”
程慧敏：“当然。”
无利不往，成人的世界充斥着利益。
林兮哽了下，“我们家很缺钱吗？”
程慧敏没直接回答，“他妈妈开出的价钱可以让你爸安心在家休息一年，上个星期你爸去医院做检查……”
林谦不悦地打断她，“你和兮兮说这个干嘛？”
“我偏要说，你把她惯的不知油米贵，她还真以为我们家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啊。”她回过头，看着林兮，直接而犀利，“上个星期你爸去医院做检查，做了核磁共振，医生说是腰间盘突出，还有严重的腰肌劳损，除了这个，还有膀胱炎，胃炎，胆囊炎……如果许亦然他妈只是让许亦然住进我们家三个多月，接送上下学，顺便管他一天三顿，而换来的报酬可以让你爸在家休息一年调理身体，我觉得我没理由拒绝她，不是吗？”
林兮最受不了程慧敏用这种凶狠的眼神看她，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女儿，根本就是她的仇人。
她鼻子一酸，倍感委屈，却又很快陷入了对林谦身体不适而自己没有察觉的内疚中，“爸，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林谦左右为难，握紧方向盘，“兮兮，爸爸没事，人上了年纪身体都会出一点问题，就跟机器一样，不时得加点油，拧紧一下螺丝，好好休息一阵就没事了。”
“嗯。”声音不免带了点哭腔，林兮强迫让自己看着窗外被淹没在夜色里的绿植。
耳边是妈妈的念叨。
“我认为这件事你没什么立场去反对，你不用奉献什么，可能他来家里后，伙食什么的还会得到提高，你也可以顺便沾下光……在你还没有为家做出一丁点贡献时，请不要随随便便地说我不同意之类的话，你学政治应该也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林兮听得心渐渐冷了。
***
林兮回到家后，直接去了房间，抱着睡衣又折到卫生间，全程低着头。
是不想暴露自己哭红的眼睛。
她拧开水龙头，终于在哗哗水流中可以放肆自己的情绪。
一门之隔外，林谦和程慧敏不知道是高估了自家的隔音效果，还是想继续贯彻从小到大的一个唱黑脸一个□□脸方针，反正吵闹的声音有点大，一字不落的全进了林兮的耳朵。
“你这人有够没够，和兮兮说这种话，她才十八岁，你让她对家里贡献什么？好好读书回回都是第一还不够吗？”
“都十八岁了，还那么自私自利，连懂事听话都做不到，我是她妈，教育她几句无可厚非。”
“那好好说不行吗？一上来就奔着断绝母女关系的方向走，你看把兮兮委屈的。”
“林谦，讲点道理行不行？林兮现在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差，还不是你惯的，动不动就哭鼻子，一言不合就装委屈，弄得像我虐待她一样。”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兮兮是别人吗？她不也是你女儿嘛，对她好点无可厚非，况且我对她还没到惯的那种地步……出门谁见了她不夸几句。”
“对她好点？哼，当初要不是有了她，我会和你结婚？我现在会过这种生活，全拜她所赐。”
“你这话几个意思？什么叫过这种生活？哪种生活了？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懒得和你说！”
”你把话说清楚，这么多年我亏待你什么了，家务活我全包，不用你插手，钱虽然挣得不多，但也不算少……你嫌公务员拿死工资没前途，我对二话不说下海经商，你让我干哪行我干哪行，是，我没能力，没能做成像你老情人霍俊华那样，叱咤商界，说一不二……”
“你提他做什么？林谦，你是不是有病……”
……
林兮听着他们争辩的点渐渐走偏，关了水，穿好睡衣出来。
她想了想，回房披了件外套，拿上手机，路过主卧时，犹豫着要不要去打声招呼，但转念一想，按照他们以往吵架的套路，可能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想到自己。
算了。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
“什么？”姚芊儿兴致勃勃地扭开台灯，不可思议地问，“许亦然要住你们家？真的假的？”
林兮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林兮，你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怎么这么好命？”
我上辈子大概是毁灭了银河系。
“你竟然要和许亦然同居了，呜……”
林兮：“诶，这不叫同居，这是许亦然寄我家篱下。”
“一样的一样的，兮兮，我可太羡慕你了，先是和他同班做同桌，现在他又住进你的家。”姚芊儿激动的脸都红了，抱着林兮不撒手，“快来让我吸吸你的欧气。”
说完，在林兮颈间深深一吸。
林兮嫌弃地一掌推开，“你现在像个变态你知道吗？”
姚芊儿：“快来说说是什么回事？”
林兮在小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来你家是避难的，不是牺牲我宝贵的睡眠时间和你说这些无聊的八卦。”
“怎么就无聊了？这要是往网上一丢，绝对的热搜爆啊，在学校里也是，我保证大家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林兮你绝对不会活着走出教室。”
林兮还真有点担心，坐了起来，和姚芊儿四目相对，面色凝重起来，“这事你得管住嘴，别乱说话。”
姚芊儿笑嘻嘻的点头。
“放心，关键时候我还是很靠谱的。”
她看林兮穿得少，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不对啊，兮兮，你这幅要死不死地态度是几个意思？”
“还不明显吗？”林兮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不乐意这四个大字你看不见？”
姚芊儿迷惑了，“为什么？”
“家里忽然住进一个陌生人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还是一个男生。”
姚芊儿：“怎么就奇怪了？他是许亦然诶。”
“他是谁都不关我的事，重要的是，那明明是我的一方天地却要和一个陌生人共享，就像是自己的私人领土被入侵。”
姚芊儿有点明白了，“懂了，就好比我妈刚生我弟那一会儿，我也很不习惯，觉得他侵占属于我的宠爱，霸占着父母的关心，而自己也不得不因为他小是我弟弟的事实而迁就他，什么都分给他。”
虽然概念上有点不一样，但大同小异，就是那么个意思。
林兮托腮想了下，“差不多吧，反正肯定没什么隐私了，也不能在家里随随便便穿个睡衣就出来吃饭，马上就夏天了，再也没有披头散发往沙发一倒啃西瓜的日子了。”
光是想，就悲伤到难以呼吸。
“那你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吗？”
“显然不能。”
姚芊儿默了默，看着林兮的眼里渐渐多了中叫“同情”的东西，“没事的，我以前老讨厌我弟了，现在还不是很疼爱他？你就当你妈给你生了个弟弟，提前预习下。”
林兮欲哭无泪，“这不一样，再说了，我妈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啊。”
“接受事实吧，孩子。”
两人瞎聊一通，以林兮发泄为主。
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床上，活动什么的都变成了奢侈，直挺挺的躺着，只能靠打嘴炮消遣。
“兮兮，虽然你说的自己很惨，但我还是很羡慕你。”
“闭嘴！”
“以后，你会惊奇地发现我去你家的频率会越来越高哦。”
“睡觉！”
“好想和你灵魂互换，体验你的生活，追星女孩的梦啊。”
“你的好友林兮已下线！”
……
两人聊得有点晚，导致第二天闹钟响了三次，两人也没起来。
还叫着劲，任凭闹钟鼓噪的声音响个不停，两人愣是没人伸手去按。
直到第四次，林兮受不了了，纤细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
她头发凌乱地坐了起来，看着虽闭着眼但睫毛忍不住颤的姚芊儿，推了推她，“起来啦！”
姚芊儿没有反应，一脸“我要是睁眼算我输。”
反正是周末，林兮也没怎么催，喊了几声见她没反应后裹上外套，走了出去。
屋外，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内裤路过的姚志：“……”
三秒后，在林兮脑袋还处于蒙圈状态中，一道划破长空、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屋子。
“我勒了大艹，家里怎么有个女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声音气贯长虹，姚芊儿装睡都装不成。
林兮白皙的脸上慢慢爬上淡粉色，她扭过头，看着姚芊儿，“我好像看到你弟的裸体了，不过，他应该穿了内裤。”
什么都没看清，姚志反应飞快，弓身，遮挡，嘶吼一气呵成，然后火速回了房间，只留下一道肉色的飞影。
姚芊儿习以为常，揉了揉眼，“哦，我还以为地震了呢，十二岁的小屁孩，毛还没长齐呢，看了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嗯？你现在要回去了吗？今天许亦然就会搬过来吗？我好想去看去迎接他，不过我太困了，还是让我先睡个三五六七个小时吧。”
说完，像滩烂泥又躺了回去。
***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姚芊儿提到了许亦然，在林兮回家的几分钟路程中，脑海里竟然频频出现他的身影。
大概是脑子秀逗了，脑补功能强大到自带换脸，把许亦然的脑袋按在了姚志的身上。
想象一下，许亦然那一张清爽的校草脸，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忽然配上一个干瘦“毛还没长齐”的躯体……
太……辣眼睛了。
到了家，林谦和程慧敏大概已经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了，都在厨房里忙活，偶尔还伴随着轻笑。
听到门声，林谦伸出了脑袋，“诶，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林兮换好拖鞋，声音平缓，“睡不着，就出去跑了几圈。”
林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还想着今天难得放假，让你多睡会儿呢，快去换身衣服，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哦，对了，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饿了就拿它们抵抵，等他们来了我们再吃好的。”
林兮不知道自家老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干过餐厅，不然这句“马上”为什么会这么漫长。
她从早上八点多钟，等到十一点多，期间做了两套数学卷子，把重点古诗文默写了遍，吐司都啃了三四片，都没有兑现那句“马上”。
到了十二点，她饿得快灵魂出窍了。
有气无力地从房间走出来，看着一大桌子好吃的，林兮问，“爸，他们还来不来了？好饿啊！”
林谦正在收拾书房，把能搬的都搬了，最后呈现出来的空间年级比林兮的房间还要大不少。
“快了，快了！”
到了快一点，许亦然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说是一行，是因为他的随身行李过于庞大。
光是行李箱就七八个，更别说那些什么蒸汽消毒机，恒温水壶，养生泡脚桶……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