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牵着自己六岁的女儿,走过人烟稀少的天桥。
小的时候,她最害怕变化。父母自小教导她如何走得顺当平稳,并时刻警告她人生的道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在条条框框下长大的她,渴望改变又害怕改变。小的时候,她总以为自己的未来,会像许许多多人那样,考上理想的大学,找到一个理想的工作,在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然后开始父母辈的生活,养育孩子,最后退休到老。却没想到,从高二五月的那个夜晚之后,她的生活整个变了模样。
“妈妈妈妈,小橘子要抱抱。”
小七低头看了一眼,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走下天桥。
“妈妈,你怎么不开心?”
小七看了一眼女儿,笑着说,“小橘子在身边,妈妈怎么会不开心呢。”
女儿的人生刚刚开始,她本该悉心陪伴,给她营造一个完好的家庭环境,可终究不想再和那个男人过下去了。
找到一家冰激凌店,给小橘子点好她爱吃的水果船冰激凌,小七要了一杯咖啡,然后看着窗外发呆。
高二那件事情之后没多久,菲儿就在六月的某一天悄声无息的离开了。那一天,菲儿和许唐都没有来上课,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得玻璃窗上满是水珠。菲儿的桌子收拾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窗帘扫过她的桌面,像海浪一般。她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的翘课,没想到这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
小七是在三天之后,从许唐口中知道菲儿已经离开了。她永远都忘不了,当时陈昀脸上的表情。他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一脸的倔强,愤怒,失落,还有不舍。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教室,一路跌跌撞撞。那一天陈昀颤抖着手,点了一支烟,和陌生人干了一架,躺在水泥地上淋了一场大雨。最后落魄失魂地被陈妈妈接回了家。
他病了一场,在家休息了三天,再回到学校,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人前,他搂着林旻和苏青的脖子,笑得没心没肺。他的成绩低迷了一阵子之后,很快就冲回了班级前三,只是,这一次与他较劲的变成了苏青和许唐。小七再也没能回到原来的状态。
天空清透明亮,云朵高高悬在空中,一切风平浪静。好像已经没有人记得周菲儿曾经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妈妈,爸爸今天晚上会陪小橘子开小汽车吗?”
小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纸巾轻轻擦去她嘴角的冰激凌。
“小橘子这就想爸爸啦,吃完妈妈就送你去爸爸那儿好不好?”
“好!”小橘子高兴地蹬着脚,拍手叫道。
“妈妈也陪小橘子玩小汽车。”
“妈妈不会玩,你待会儿就和爸爸一起好好玩,妈妈过几天再来陪你。”
小橘子听罢,瘪起了嘴,眼看就要哭出来,小七赶忙说,“冰激凌要化了,快吃吧。”说罢,将水果船往她跟前推了推。
小橘子还想说什么,眼睛盯着冰激凌,憋了半天,最后还是瘪着嘴吃了起来。
前一阵子,她终于签下了离婚协议。她将孩子留给了前夫。她总觉得这场婚姻的问题源始于她,她没有所谓完整的人格,孩子跟着她只会被教坏,没有一点儿好处。更何况,当初谈离婚的条件之一,就是将孩子留给男方抚养。
回想这段婚姻的破碎,虽然是对方先出了轨,但责任在她。要是她没有冷落对方,想必也不会被别人趁虚而入。可她早已忘记如何去爱,就算两人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她都没有办法说自己曾经爱过。当她得知怀上小橘子的瞬间,她甚至是拒绝的。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们是怎么结婚的呢?或许他只是恰好出现在了她急需忘记某些事情的时刻。她以为他能够带着她忘却过去,却发现忘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变得越来越固执,有些伤痛,也越发难以忘怀。
对于这个成为夫妻之后相处了八年的人,她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舍,签离婚协议那天,她甚至有种得到解脱的感觉。可就算是陌生人,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爱情,也是会产生依恋的吧。
她似乎不懂得什么是爱了。
那年盛夏,林旻站在梧桐树下吻了她,他的嘴唇温润,带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海浪一般荡漾。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彩色的光。他告诉她,他喜欢她。
她做了什么?她逃开了。
如果说,她逃开的那一刻,林旻失恋了。她何尝又不是呢?
她与林旻注定会过上不同的人生,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承受这份爱的后果。因为她明白,自己远远比想象中更脆弱。八壹中文網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小橘子站到椅子上,将小七拉过来,用那双小手搓了搓她的脸颊。
“妈妈高兴。妈妈有个非常好的朋友。”小七说,“我总觉得,我就要见到她了。”
小橘子甜甜一笑。
小七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将她抱到地上,“走吧。”她说着,牵着她的小手走出了冰激凌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