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青茗:“第二件我想要的消息,便是关于天畔角池的,我想要知晓其原本是否有什么归属,以及其附近周遭存在过、和正在存在的势力详细清单。”
滕跃涛的心头微动,低笑询问:“那里可是有些偏僻,你怎么想起询问这个?”
楼青茗就笑:“曾经欠下过的人情,难得有机会,就帮忙问问。”
滕跃涛轻轻颔首,也不说自己对这话信了还是没信,只是目光下移,看向桌上那盘快要被食用完的烤灵鸡,示意滕仲生再取出一只给添上,沉吟应声:
“可以,在你治疗完毕之前,我会将信息整理出来,若有不全的,也将发送讯息回族地,让他们帮忙查找。”
楼青茗眉梢舒展,端起酒盏轻啜一口:“多谢前辈。至于第三件消息,则为另外一位友人所打探。不知前辈可知晓,太许小世界中,是否存有什么比较著名的、谐音为九的世家?!当然,与太许小世界稍有联系的其他小世界内的,也行。
“这些世家存在的年头越久越好,最好能追溯至上古,最短也在近古,烦请您列出至少十个最出名、并且有势力的。”
滕跃涛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眸看向她:“十个?”
“凑不够?”
滕跃涛垂下眸子:“倒也不是不行,那就十个。”说罢,他似是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大,又轻笑补充,“你放心,我滕某做事,要么不应,既然应承,就肯定不会敷衍,之前只是稍微考虑了下其中难度而已。”
“而且,你连镇宗神兽都请过来了,我也定然无法对你轻易隐瞒,你说是不是?!
楼青茗等人就笑:“前辈说笑,我们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此番,我们可是连镇宗神兽都请过来镇场了。”
滕跃涛转头,看向依依,对上她仿若黑葡萄般的溜圆眼睛,那张可爱中带出些凶相的脸蛋,轻笑展颜:“没错,你们说的确有道理。”
之后,楼青茗便将剩下两个欲要购买的讯息,一一说出。
其中一项,是丹道王家药田内,现有的、有可能会向外出售的珍稀或绝迹灵材灵丹,另外一项,则是想要滕家那边现有的、有可能会向外出售的珍稀、或绝迹炼材。
此两项的合计数目一百,一方少写了,另外一方,就需要添上。
换言之,若是滕家这边不愿多写,那就多写一些王家的部分。
对此,滕跃涛只是多看了楼青茗一眼,便欣然应允。
之后,待他们将桌上的烤灵鸡与灵酒用完后,楼青茗几人便相继起身,来到了一侧全程不动的滕炯辉面前。
在古喜喜将人带去厢房的期间,楼青茗回身与两人说道:“此法的副作用,想必前辈与滕小友已然知晓。”
滕跃涛颔首:“放心,他既存有贪念,那便稍做矫正。至于为之矫正留下的禅意,我们也会让他在之后的修禅过程中,将之彻底消化,归为己用。”
只要人活着,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至于不许伤害于你、不吐露出白鹿谷的真实地点,这些都是应该,大可随意。”
这痛快的交流,远比她们曾经与楚裳交流时的,要顺畅且丝滑得多。
楼青茗当即心情大好,真诚应允:“前辈大可放心,虽时间可能会有些长,期间却不会有多少困难,只需稍做等待即可。”
也是这位滕炯辉的修为刚好在元婴期,比楼青茗高出一个大境界,否则此番即便她想治疗,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滕跃涛就笑:“放心,我们的耐心十足。”
他们已经等了滕炯辉两百多年,自然不差这点时间。
“至于咱们之前商定的消息内容,我也会在你出来之前,整理出一份最完善的,亲手交给你等。”
楼青茗感激拱手:“多谢。”
滕仲生:“也要多谢楼少宗主。”
眼看着楼青茗古喜喜一起,踏入就近的那间厢房,启动遮掩阵法后,厢房之外,依依静看了一会儿,也坐回了石桌旁,落座到滕跃涛的对面。
按照她们来时的约定,古喜喜是负责在房间内的护法,她是负责房间外的护法。顺便也是趁此阶段,与滕跃涛两人再聊聊天,看看能否套得其他有用讯息。
她慢条斯理地从怀中的储物袋内,取出灵食送入口中,貌似专心致志,但大部分的精神,却都放在了对面的滕跃涛身上。
滕跃涛给家族发送消息的速度很快。楼青茗的问题,他基本都能回答得出来,只是关于天畔角池与十个“九”音家族的部分,还需族内归纳整理。
此番交易于他们而言,貌似没有多少损失,但在修真界中,有时候被世家们千方百计隐藏的、不被外界知晓的消息,却是比一些天材地宝,还要更加珍贵。
就比如说,楼青茗最后提出得的那两个问题。
不论他们滕家,就说丹道王家那边。世人皆知,王家的药田内有许多修真界早已绝迹的灵植,却不知其具体品种,以及数目。
更甚至在很多时候,丹道王家都会做出他们并没有这种灵植的假象。只是这种假象,能够骗得住其他人,却骗不住他们这些与王家地位相当的势力罢了。
在等待消息的过程中,滕跃涛将玉简往桌面上一放,抬头对上依依的视线。
小姑娘化形出来的年岁不大,五官也是一副玉雪可爱的精致模样,若非她面上不自觉显露的凶相,恐怕不会有人会将她与传闻中的犼联系到一起。
此时,他的目光与她对上,甚至能从她的眼底,看到其黑黢黢瞳仁下快速飞窜流过的暗隐流光。
滕跃涛将视线移开,执起酒盏往唇畔送了一口,之后笑道:“我知道你。”
依依眸色微动,扬眉:“您是故人?”
滕跃涛笑着点头:“没错,我曾去寻过你们,可惜未寻到什么线索。”
妖族之中,曾经发生过一段残酷的历史,在那场浩劫之内,不少妖修族群面临了湮灭性的打击,有的彻底绝种,有的则是在族群之外,残留下几许生息。
而依依原本所在的钩蛇一族,就是这样一个族群。
想当初依依诞生之时,谁也没想到,钩蛇血脉竟会将依依之母暗藏的血脉激活,诞生出依依这位先天根脚为犼的神兽。
而之后,更是没有人想到,曾经鼎鼎大名,竟会在一夕之间,大部分化为烟土。就连祖宸,也是在流落至御兽宗后,方才勉强挣脱漩涡,保下了性命。
思及过往,依依的表情平静,轻轻颔首:“那还真是缘分。”
至于滕跃涛这句话的真实性,其本质上为真,但其中蕴含的感情,却只需听听就好。
若他当真对钩蛇一族存有感情,那么早在祖宸流落至太许小世界时,就会上门相认、提出帮扶,而不是在现在这种状况,对她提出。
如此情况下的相认,远没有白鹿谷那边的故人对她的态度,要真挚与诚恳。
滕跃涛显然也知晓这一点,故而这话他只是一语带过,便说起其他:“也恭喜你,终于契约到了一位修炼皇道的修士,你现在的修为进度如何?”
犼对皇道的痴迷程度,堪比饕餮对于食物,天材地宝之于无相锦鸡。
对饕餮与无相锦鸡而言,食物与天材地宝能够让他们更快地成长,更迅速地增加修为,对犼而言,契约者修炼有皇道,给他们在成长与修为上的辅助,则与饕餮和无相锦鸡类似。
契约者所修的皇道越是高深,道途走得越远,就越是能促进他们的成长,提升他们的修为。
对此,依依眉梢松缓,认真回答:“非常好,少宗主是天生要走皇道的人,我的运气不错,能够与她契约。”
虽然楼青茗现在的皇道还在不断自辨、成长、决定道途方向,就连最粗浅的道胚都尚未凝结出来,但是,随着楼青茗识海内道韵的浓稠,她的修炼速度对比曾经,却是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八壹中文網
哪怕她现在经常往执法峰跑,她的修炼进度,也依旧快赶上她之前全身心地闭关。
这还是现阶段,等以后楼青茗凝结出道胚、道种,她甚至不用想,都能轻易猜出,自己的修为将会怎样地一日千里。
说罢,她又表情认真地将话题给重新绕了回去:“前辈,您看咱们既有几分渊源,是否要看在这个关系的份上,给我们的消息再多详尽几分?”
滕跃涛:“……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是应该你们给我俭省一些,凑合凑合就行吗?”
这怎么还多要了一部分讯息走?!
依依:“因为我看出,您准备给我的这份消息玉简,确实还有许多能够细化的余地。”
滕跃涛:……
他端起面前的酒盏,送至口中轻啜了一口,待到放下茶盏后,方才开口:“行吧,你来说说看,想要哪个问题的细化。”
全部细化到极致是不可能的,他的底线就是给他们放开一道口子。
依依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他:“天畔角池的那条消息中,所有相关势力的名单。如果这其中,有谐音为‘九\'的,与你提供的另外一条讯息中有重合的,就烦请前辈将之细化到极致,最好是确定住址。”
滕跃涛闻言,眸光晃了晃,半敛下眸子,继续品酒。
依依马上会意:“当然,若这其中前辈感觉有哪里不方便,可以略过不提,只要没有存在虚假,都是真实的就行。”
滕跃涛将口中的灵酒缓慢咽下,半晌,他勾起笑容:“既然依依小友这样要求,那就权当是我滕家与你们结下的善缘吧。”
厢房之内,楼青茗与古喜喜在将房间的各处角落都检查完,便让古喜喜在外面守着。
“喜喜前辈,我们先进去了,这里就麻烦你看着。”
古喜喜飒气地向楼青茗打出一个手势:“放心,没有问题。若有急事,我也会马上拨动契约,让你出来处理。”
楼青茗轻笑一声,之后就将头顶的四谛禅杖拔下,放到古喜喜手中,又与她交代了两句,便带着腾炯辉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进入了佛洄禅书的本体空间。
古喜喜盘膝坐在房间中央,与手中的四谛禅杖大眼瞪小眼,半晌她狡黠笑说:“四谛前辈,您身上这藤蔓带得累不累啊,要不我帮你撕掉?”
禅杖上的翠绿藤蔓绕了绕,尖端不断扭曲、张狂,一副要马上反击的模样。很明显,对于她的这个提议,它是非常不悦,若非它被四谛禅杖禁锢住了,现在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四谛对此,有些无奈,他沉声念了句佛偈,开口:“丫头,你别闹,真惹急了它,那也是不太好处理。”
*
三花与金卷几个一起过来待客峰时,楼青茗她们早就进入了滕跃涛等人所在的院落。
他们几个凑在待客峰的一株高大古木下,小声探讨:
“上次茗茗给普罗治疗时,就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次肯定耗时更长。”
“那咱们就先在这里等着吧,刚好喜喜前辈也进去了,咱们在这里,也算帮喜喜顶一段时间的岗。”
“没错,守在这里,还能第一时间了解结果,回去等待,心里就平白焦灼。”
……
他们一行隐在层叠的枝叶间,分别坐在不同的枝桠上,态度悠闲且惬意。
期间,若锦踢踏着小腿,与窦八鑫同喝一坛子灵酒,在扭头期间,嘴角不慎碰到了窦八鑫的耳垂。
她怔了一下,便嬉笑着凑身上前,将嘴角残留的酒渍都给蹭到了他的耳垂上。
窦八鑫见状佯怒,当即将她从肩头捧起,长大嘴巴,作势吞噬,就被若锦及时撑起的灵气罩挡住。
她细声笑道:“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
窦八鑫:“我不信,撒谎的姑娘是要遭受惩罚。”
说罢,他就嗷呜一声地张开嘴巴,贴着灵气罩就做起了鬼脸,留下了各种怪模怪样的唇印。
若锦:“哈哈哈,你又闹怪,不行,这个太好笑了。”
隔壁树杈上,探着脑袋观望的三黄:……
“叽叽?”
三花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身子一挪动,就将三黄的视线稳稳挡住,一拍翅膀,开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就将捉迷藏的地点,移动到这里吧。”
金卷:“行。”
寒荒刺:“我来做裁判。”
待客峰的另外一处院落中,随敏君自从回来之后,就在这里一直闭关自省,进行道心自辨,时间一过,就是五十余年。
不得不说,御兽宗内的灵气环境,是当真充裕。
曾经升等典礼上的五芒灵魔扭转阵,虽然给御兽宗带来了危险,但是,相应的好处也是肉眼可见。就待客峰这样的位置,即便未曾深入内门,但在周遭聚灵阵的配合下,也照样足够她这个将修为刚刚稳定在化神初期的修士使用。
而且在这里进行道心自辨,一旦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以起身回往宗门;但若中途发生意外,走岔了路,说不定还能就近再往坤饮峰抢救一番。
当周身的道韵与灵气逐渐平顺、服帖,盘坐在室内的随敏君再次睁开双眼,其目光冷静中透出悠长,深邃中又带着几分怅惘。
她伸手掐算了下时间,便优雅起身,轻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往身上施加了一枚清洁咒。
之后,随敏君就将房间内的结界解开,推开房门,缓步走出。
房间之外,明媚的阳光轻盈地照耀并洒落下来,照亮了她的面容,映柔了她的眉眼。
在独自一人相处时,随敏君已很少会去主动勾起笑容,这种仿若沉寂的反思气氛,让她更加能够享受当下,也更加适合沉思自我。
就在她眉目清冷地看着院内的叶落草倒,听着空气中的风吹枝颤时,突然眸光微闪,将视线挪到了院门方向。
她在原地略微停驻了几息,便抬脚走向门口,轻身出现在了院落之外。
在那里,身形孱弱的小黄鸡正撅着屁.股,一门心思地往草丛深处钻,钻到一半,又因为半途看到了只小青虫,而停下动作,一眨不眨地驻足端量,躁动地磨起爪子。
随敏君弯起唇角,她先是将神识发散出去,确定了三花它们就在附近,应是在玩捉迷藏的游戏,故意给小家伙放放水,之后才仔细地端量起它。
五十余年过去,小家伙的身量对比之前,稍微变大了一些,体质也明显改善了不少。一看就是乌雁峰那几位在养护它时,上了心。
随敏君蹲下.身子,陪着它看了一会儿,直至那只小青虫跑远了,方才开口:“好玩吗?”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小黄鸡微怔,它当即将眼睛瞪得溜圆,回头,待见到随敏君那张刻在记忆深处的脸后,就又迅速转为欣喜,当即就向着她蹦了起来,那一窜一个高的架势,很有三花的风范。
随敏君听着它叽叽喳喳的细嫩声音,展颜轻笑。
能够看出,小家伙此番过来的路途并不顺利,身上还挂着好几枚枯草叶子,沾有不少灰尘。
她伸手为它打理,却尚未打理干净,就被它一下子跳到掌心,继续一边叽叽地叫着,一边努力地向上跳,却被随敏君用灵气压下。
她的手指在它头上轻点,发现它现在依旧没有被人契约,不由轻笑:“小东西,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
它既是过来了,那她想必就又会忍不住地,想要去争取一下试试。
小黄鸡歪头看着它,叽叽地叫个不停。
也不知它是否听懂她的意思,只一味径直地想要往上方跳。偏偏由于它的翅膀刚经历了第一次换毛,未曾长全,更无法像金卷那般从甫一出生开始,就能够自由飞翔。
随敏君对上它焦急的眼神,看懂了它的意思,她小心地将它放到自己的膝头,待确定这个高度它依旧在不断地上跳后,便方向一转,将之放到了自己的肩头。
再然后,她就看到小黄鸡一扭一扭地跑到她的脸颊边,探出它嫩黄的鸡嘴,在随敏君的耳垂上笃笃笃地啄着,留下……什么印记都未曾留下。
隋敏君:……
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是你能学的东西?!”
三黄:“叽叽叽叽。”
它努力地啄了,都啄到了好几次耳垂,却没等到任何喜悦情绪的回馈,三黄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好不容易才见到她,真的是好不容易……
远远的,三花与金卷也站在寒荒刺上疾速飞来,待看到随敏君手心的小黄鸡后,它们舒出一口气。
“这小家伙,跑的是越来越远了。”
“是你这次放水放得太过的原因。”
“比我小时候还差得远,我小时候比它还调皮,还跑去过别人家的后院。”仗着天赋技能,能够无视阵法,将花槛城内不少世家的后院都给霍霍了个干净。
“但是若非我父亲救助及时,我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只烤灵鸡。”
说话间,三花与金卷都已经抵达了随敏君的面前,它们先向随敏君行了一礼,之后便开口道:“随前辈,好巧。”
谁能想到,它们难得来待客峰玩一次捉迷藏,就遇到了这位前辈出关。
三花很想问问对方,您怎么还没离开啊,但随着年纪渐长,也知道这样问有些不太合适,就嘿嘿地笑着,给糊弄了过去。
但是对于随敏君而言,有些话往往不需要人说,她就能大概猜出其的未尽含义。
她轻笑颔首:“确实好巧,我之前在这边交纳了点费用,在峰上闭了个小关。就你们在这里吗?楼少宗主可曾出关?”
金卷:“出了,她刚好来待客峰上有点事,过段时间就会出来,大概几个月吧。”
三花:“您寻她是有什么事吗?”
隋敏君:“确实有点,既然她尚未忙完,我就在这里再等等就是。”
说着,她就将专注地在她肩膀上啄它耳朵的小黄鸡撸了下来,感慨:“几十年不见,没想到它竟是对啄人耳朵情有独钟了,也似稀奇。”
三花与金卷:……
这可不是它们的锅,但具体是谁的锅,以它们的胆子,却也是不能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