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大门到家里有段距离,单岑在院门口等了一会才见季伯的车开过来。
是一辆已经有些旧的小polo。
单岑很早前就想给他换掉,但季伯一直不肯,说只是用来去个超市或者周围转转,开着挺好没必要换,就一直留着。
季伯推开车门下车,见单岑站在太阳底下,忍不住念叨起来,“小少爷怎么不在阴凉地方等着?太阳那么大,小心中暑。”
“没事,不热。”见季伯往后备箱走,单岑也绕了过去,“我来。”
“行。”季伯也没抢,让单岑打开后备箱,露出里面的两个大食盒。
“有点沉。”
“没事。”说话间,单岑已经把食盒拎到手上,“走吧,先进去。”
“哎,好。”
季伯跟着单岑往里走,路过花园时,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花草。
他不是第一次过来,但总觉得四周和以前有些不同。
快走到别墅大门时,他才想起来,指着靠墙的蔷薇花问:“这花是不是换过了?”
单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以前装修时他种下的红色蔷薇已经变成了粉色,他点点头,“嗯,之前的枯掉了,就换了一种。”
“家里的那株还好吗?”他问道。
他记得上次回去的时候,前院的蔷薇招了虫子,不知道好了没有。
“挺好的。”季伯说,“招虫的问题也已经解决掉,现在花开得不错,你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
“好的。”单岑应下。
他推开别墅的大门,示意季伯先进去,拿拖鞋的时候,他状似随意的问道:“爸妈又交代了什么任务?”
闻言,季伯好笑的看着他,“我就不能单纯的过来看看你?”
单岑迎上季伯的视线,“那您是单纯的来看看我吗?”
季伯:“那倒不是。”
“我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
单岑脚步一顿,又自然而然的拎着食盒进屋,“什么任务?”
季伯也没想瞒着,直接道:“你妈说,下次你去她那的时候,必须胖两斤以上。”说到这,季伯的语气变得揶揄起来,“我寻思着这个任务有点重,就赶紧过来看看。”
单岑:“……”
还真把他那话当真了啊?
他顺着季伯的话道:“那现在看过之后,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伯说,“我决定一会就跟你爸妈说,这个任务我完不成,让他们另请高就去。”
“……”单岑把食盒放到餐桌上,回过头无奈道:“我尽量。”
季伯脸上带着笑,“尽量可不行,必须得每天都吃好才有用。”
单岑:“……好。”
季伯满意了,但还是叮嘱道:“这可是你答应的,别忘记了,以后我可是会经常过来查岗。”
经常过来?
单岑微不可查的拧了一下眉,如果季伯经常过来,他只能搬到南湖花园来。以他和林陆现在的关系,搬过来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他要画画,还有画展和学校的工作。
而且如果季伯像今天这样突然上门的话,那他是a大油画老师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季伯知道,也意味着他爸妈知道。
除非……能说服季伯替他瞒着。
但这事成功率不大,不然他当初也不会瞒着。
“那您太辛苦了。”单岑试图打消他的念头,“而且不用您监督我也会按时吃饭。”
季伯不上他的当,“那可不一定。你们啊,就是仗着年轻,根本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天天想着减肥。”
单岑:“我们没有减肥,而且家里已经有阿姨做饭,您要过来,那别人可就要失业了。”
季伯闻言也觉得不妥,“这样啊?”
单岑:“是。”
季伯沉吟片刻,道:“那这样,我来给你们做点心,这样总不会抢人工作了吧?”
单岑:“……”您想得真周到。
“好。”
“那就这么定了。”季伯很满意。
“行,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水。”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这时,林陆刚好从楼下下来。
看到单岑带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在餐桌边,他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宝贝,这……”
单岑眉心一跳,赶紧在他说话前道:“季伯来了。”
林陆脚步一顿,“季伯?”
单岑‘嗯’了一声。
他差点忘记林陆也在这里了。
季伯没发现林陆的异常,笑呵呵的站起身打招呼,“林少爷,好久不见,没打扰到你们吧?”
不过片刻,林陆已经想起季伯是谁,立刻露出一个笑来,“没有,季伯难得过来一趟,哪里会打扰,您坐。”
“好。”只是话这么说,季伯却没有坐下,“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快过来尝尝。”
说话间,单岑已经把食盒放到了餐桌上,并打开了其中一个盖子。
露出了底下满满一盘花样精美的点心。
大概是一做好就装了盘,再加上气温高,点心还冒着丝丝热气。
让人一看就很有是食欲。
“已经闻到香味了。”林陆快步走过来,“带了什么好吃的?”
“一些小点心。”季伯把另一个食盒也打开了,“还有炖了一个早上的鸡汤。”
他把食盒里的瓦罐给拿了出来,又掀开盖子,丝丝缕缕的香气就冒了出来,“先喝碗汤?”
单岑偏头看了一眼,发现瓦罐里还躺着一整只鸡,还有各种煲汤食材,满满一锅。
怪不得刚刚提着那么重。
他转身想要去厨房,“我去拿碗。”
“不用。”林陆眼疾手快的按住他,又趁机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去拿。”
说完转身就走。
但单岑还是抬步跟了过去。
林陆见状刚要说话,就被单岑堵了回去,“我烧点水泡茶。”
泡茶超出了自己的技能范畴,林陆只好让单岑进了厨房。
单岑打开底下的碗柜,拿了汤碗和汤勺出来,林陆伸手接时,单岑突然低声道:“如果季伯问起画画的事情,记得替我保密。”
林陆往外看了一眼,“季伯也不知道?”
“嗯,”单岑点头,“别露馅了。”
“放心吧,”林陆接过他手里的碗,信誓旦旦道,“我办事你放心。”
不说还好,一说单岑更不放心了,但现在也没时间多说什么。
“对了,在爸妈他们眼里,我是a大的哲学老师。”
“哦,这个我知道。”林陆打开水龙头冲洗碗勺,语气自然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
单岑瞳孔一缩,“你知道?”那上次怎么不说?
林陆被单岑反问得一愣,有些茫然道:“我不该知道吗?”
单岑张了张嘴,话锋一转,“你不是失忆了吗?”
“但你转专业是在我失忆前啊。”林陆道。
说完,林陆犹如醍醐灌顶,他看着单岑道:“所以你才瞒着爸妈自己画画的事?他们不喜欢你画画吗?”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苏馨和单意看到单岑画画的时候那种高兴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像。
如果不喜欢,不可能会是那种表现。
所以,“为什么?”
即便单岑早就猜到是自己转了专业,但从林陆嘴里听到时,还是惊讶无比,只是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含糊道:“说来话长,你只要记得不要说漏嘴就行。”
虽然想知道原因,但这毕竟是单岑自己的事,所以林陆也没有再追问,“好吧。”
说完,拿着碗先出去了。
单岑回头看了一眼,快速的把菊花放到养生壶里,点了开始。
季伯做的点心和汤果然是一绝,两人吃喝得非常满意。
吃饱喝足后,趁林陆去厨房收拾碗筷的间隙,季伯环顾了一圈,发现地方挺大,就是看起来没什么人气。
“家里怎么连盆绿植都没有?”他问单岑。
单岑一回来就碰上了察铭,刚把人送走,季伯就来了,他自己都没来得及细看,现在被问起,他才环顾了一圈。
整座房子能看到的地方,除了沙发因为坐过人而有些凌乱之外,其他地方和样板间没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受外婆影响,苏家人都喜欢种些花草。
也不需要多名贵的花卉,只要显得家里有生气一些就行。
他是外公外婆带大,所以也不例外的继承了这个爱好。
只是当初种下的花草,都被他搬走了。
单岑解释,“平时工作忙没时间打理,就没放。”
“可以放点绿萝,不用怎么打理,每周浇浇水就行。”季伯建议道。
单岑‘嗯’了一声,“过两天我去买几盆。”
季伯:“不用买,家里就有,到时候我给你搬过来。”
单岑想拒绝,却找不到有说服力的借口,只好道:“好,谢谢季伯。”
“不用客气,这也是我的工作。”季伯道,“既然这样,你一会带我逛逛,我看看要摆哪里,需要多少盆,免得还得来回倒腾。”
单岑指尖一顿,“可以。我一会带您看看。”
“看什么?”林陆洗完碗回来,听到季伯的话后随口问了一句。
单岑抬眸看了他一眼,“季伯说要看一下家里,看看怎么摆盆栽。”
林陆一愣,“客房要看吗?”
季伯笑呵呵的,“如果客房要放盆栽的话,最好也看看。”
单岑:“……”这算不算猪队友?
刚把画收到客房的林陆:“……”
他问了什么蠢问题?
——
各怀心思的喝完汤,单岑站起身,“我上去换套衣服,林陆你陪季伯说会话。”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转身上了楼。
虽然季伯不会进卧室,但他还是得提前把卧室给整理好,做出是两个人住的样子,不然不小心看到很容易被看出端倪。
只是刚推开卧室的门,单岑就怔在了原地。
因为卧室里的东西,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深蓝色的床单被罩,床头柜上的摆件台灯,还有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毯,都没有变过。
晚上睡觉前,他喜欢窝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会书,等林陆洗澡出来,所以窗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小书架,书架上摆放的都是他喜欢的画册书籍,可他记得他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把书都拿走。
但是现在,书架上放得满满的,都是他曾经看过的书。
甚至连沙发上,摊开着的那一本,都和他离开前一样。
单岑‘砰’一声关上门,然后快步走进衣帽间。
果不其然,被他拿空的一半衣柜已经被重新填满,衣服款式,衬衫、t恤、帽衫,都和他现在穿的一样。
他几步走到洗手间门前,‘唰’的拉开门。
洗手台上果然放着两个牙刷,悬挂着的白色毛巾也是两条。
所有的东西都说明,这个房间有两位主人。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又茫然四顾的走回衣帽间,一把拉开放配件的抽屉,领带夹、手表、胸针,每一样他都熟悉,却又每一样都觉得陌生。
他抓起一块手表,果然在表带上找到了一个划痕。
和他手上现在戴着的一样。
如果洗漱用品和衣物可以找人复制,房间摆设只要不动就会维持原样,那这只手表呢?
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林陆一个人坐在这里,把他的手表划上一样的划痕,把他带走的东西全部填满放回了原位,就像……就像他一直都在一样。
单岑扶着柜子,几欲站不稳。
他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手表‘啪嗒’一声落回了抽屉里。
像是有一个锤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口。
他只觉得心在狠狠的揪着疼。
所以林陆在他不知道的一年里,就是看着这些东西过的吗?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