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山青水秀,风光迤逦,空气也比颜宅清新。
就是规矩多了点。
不然,颜清灵还是很喜欢这里的。
一晃,三日过去,无论她怎样盘问,软磨硬泡,颜齐都拒不告知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逐渐,她的耐心耗尽了。再说了,父亲的家书上尽是报平安的词句,切切地叮嘱他们宽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她这样宽慰自己。
生性乐天的颜清灵开始关注起蓝二公子来,据说各大仙家的女修以前就对这位公子趋之若鹜,现下,他既成为了仙督,想来那招蜂引蝶的本事定然只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天,在近距离观察过蓝二公子的容颜后,她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满分。
好看,确实好看,甚至比她的紫衣哥哥还要好看。
可是,这蓝二公子待人接物看似随和,却总给人距离感,甚至有些冷漠,哪有她的紫衣哥哥好啊。
遥想当年,夷陵老祖魏无羡在不夜天大开杀戒,最终坠崖而亡。她的紫衣哥哥也不知怎么的,回到莲花坞后,就大病了一场。那年她还不到八岁,由于不太喜欢爹爹,只黏娘亲,便随颜夫人千里迢迢从琴川赶到了云梦。
尽管颜夫人医术高明,还是用了整整五个月时间,才彻底为江宗主除了病根。
她也得以在莲花坞住了五个月。只是那时候年岁太小,紫衣哥哥的心情又似乎常年不好,不大爱搭理人,就算开口,也只是对人恶语相向。所以,她都没怎么跟紫衣哥哥说上话。现在想来,实在后悔至极。
大多数时候,紫衣哥哥都是一个人坐在莲田间的凉亭内,轻轻摩挲一支黑色的笛子,静静发着呆。
而她,则喜欢远远看着他,即便不说上一句话,她的心里也是暖的。
一念及此,她不由拍了拍滚烫的面颊,在心里骂道:“看蓝二公子就看蓝二公子,怎么又想起他来?”
要是让外人知道,她这颜家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日日思君不见君”,他们琴川颜氏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啊?
见颜老宗主所托之事已了,眼下颜家又似乎风平浪静了,颜家的公子和小姐都在云深不知处待得很习惯,霁月便萌生了去意。
她必须走了。
尽管蓝忘机告诉她,自从与魏无羡别后,便不知魏无羡的去处,她也依旧要去找寻。
为了晓星尘,她愿意做一切努力,即便到头来发现那些努力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她也绝不后悔。
早膳过后,霁月、宋岚向蓝忘机、颜家姐弟辞行。
相处时间久了,颜清灵有些舍不得,遂紧紧攥着霁月的手,眼圈泛红,“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段时日,承蒙你照顾了。”
霁月拍了拍她的手背,轻柔地道:“在蓝家,好好听学,切莫再做出逃婚那样出格的事了。”
颜清灵撇嘴,“如若爹爹再强迫我嫁人,我依旧要逃的。”
颜齐一脸希望不认识她的表情。
霁月笑着摇了摇头,与宋岚一起,抬手拜道:“各位,告辞。”
“告辞。”众人回礼。
二人正要转身,蓝家小辈蓝景仪就一脸惊惶地冲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含光君!”
“何事?”蓝忘机波澜不惊地问。
“刚有外门弟子来报,琴川颜氏昨晚惨遭屠戮,顾浮生身死,颜老宗主不知去向!”
颜清灵只觉晴空里一个霹雳下来,将她轰得粉身碎骨。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伸出手,抖抖索索地,握了几次才握住身旁弟弟的手,“阿彦,我是不是糊涂了?竟产生幻觉。”
颜齐悲痛得无法自抑,一把甩开她的手,独自冲了出去。
身为仙督,蓝忘机需坐镇云深不知处,遂派了一队精锐内门弟子随颜家姐弟等人一同前往琴川。
到得颜氏仙宅大门前,但见门板已经脱落,院内,到处都是血,修士们的尸身躺得横七竖八。
风过,卷起一地败叶。
颜清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泪落无声。
颜齐双目通红,“锵”一声拔出佩剑,就要往里冲。
霁月闪身到得他身前,拦住了去路,“小心有诈!”
“让开!”颜齐不管不顾地想要强行突破,手中佩剑剧烈抖动,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霁月能够感知到他汹涌的灵力,然而,她寸步不让,沉声道:“我先进去探查情况!”
死人,全是死人。
颜家修士们不是被断手断腿,就是被腰斩,更有甚者,头颅不知去向,身死都没留个全尸。
血流成河,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腥气。
霁月探寻良久,都未见一个活口。
她于心有愧,不由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才没有让眼泪掉出来。
霁月出得门去,神色黯然,对众人摇了摇头,“里面已没有危险,但,也无一活口。”
蓝氏随行弟子中为首的蓝竹烟垂目,面上不忍的神色稍纵即逝,转而,语声镇定,一派从容,“进去后,先尽量不要破坏现场,等详细地检视完毕,再行安葬吧。”
入内后,蓝氏弟子井然有序。颜清灵坐到一角地上,蜷曲着身子,双手抱在双腿上,目光凄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泪,似乎快要流干了。
几日前,这些人还都活生生的,忙着各自的事情。现如今,他们都死了,惨烈,无声,即将要被埋进土里,从此不见天日。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啊!
娘亲可有到达云梦?爹爹现在何方?顾叔叔……还在这颜宅里,只是,已经身死。有一瞬间,她想去找寻顾叔叔的尸身,但马上,又紧紧地掩上了面,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仿佛只要不被她看到尸体,她就能坚信顾叔叔还活着似的。
颜齐的反应全然不似他姐姐,最初,难以遏制的悲痛让他失了片刻理智,等到冷静下来后,他的双瞳变得暗沉,双唇抿成一线,手将剑柄握得太紧,渗出血来。
他冷静地找寻顾浮生的尸身。
一炷香的工夫后,他终于在一堵断墙下找到了。
穿着顾浮生的衣服,握着顾浮生的佩剑,腰间还佩戴着象征副使身份的玉牌。
只是,头颅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