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魏无羡、蓝竹烟被缴了武器，封了灵穴，任几个着赤色校服的人推搡着，关进了监牢。那赤色校服上秀有金色的朱雀羽纹，在灯火映照下，璀然生辉。八壹中文網
晃得魏无羡微微眯了眯眼。
等那几人出去把门锁好，魏无羡才揉了揉刚刚松绑的肩背，咕哝道：“这些人，也不知道把温宁带哪里去了。”
“大概是跟宋岚关在一起了吧。”霁月猜测着，环视一周，发现这监牢的墙壁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看起来牢固无比。整个空间完全密闭着，只余两个小窗供他们透气。
“宋岚被关在什么地方？”一直冷着脸的蓝竹烟忽然急切地出声问道。
霁月想起在那间石屋中发生的一切，不由手握成拳，眉心紧锁，“在一座被许多符咒封印的石屋内。宋岚看上去，像是失去了神智，也不知赫连棠音对他做了什么。”
“她要敢动温宁……”面对魏无羡和霁月两人的目光，蓝竹烟终究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只是目光中的狠厉之色不减。
霁月神色一黯，垂眸，“我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从这里出去的一天呢。”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她担心的是她随身携带的锁灵囊。
魏无羡往地上一坐，叹了口气，“想不到十六年前，我栽在金光瑶手里，十六年后，我又栽在了他兄弟手里，我是跟金光善的儿子犯冲吗？”
他见霁月盯着他看，不由热情地道：“你要不要也坐坐？”边说边拿袖子擦了擦他身旁的地面。
霁月果真过去坐了下来。她姿容绝世，看上去清极，净极，即便是坐在地上，也给人一种纤尘不染的感觉。“魏公子，”她徐徐开口，“你觉得蓝氏弟子能将顾浮生平安送至金麟台么？”
“不知。”魏无羡难得地面色一肃，“其实，顾浮生真能到得了金麟台也不一定是好事。如果我们一直杳无音信，顾浮生势必会对仙门众家公开朱雀谷，届时，他们前来寻人，必定会发现朱雀尾羽的秘密，就跟十六年前的阴铁一样，到时候众世家争相抢夺，恐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一时间，三人的心情都沉到了谷底。
第二日，赫连棠音刚用过早膳，就有弟子来报，称前去截杀顾浮生的精英们回来了。赫连棠音顾不得净手，就冲了出去。
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押解着十来个姑苏蓝氏弟子和一个着农人装束的男人，跪在她的寝殿前。
黑衣人们岿然不动，面色冷肃。蓝氏弟子们都在拼命挣扎。那个农人装束的男人则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劲风，将赫连棠音洋溢着热情的脸吹得冷却下去，“顾浮生呢？”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不由俱都望向了那个作农人打扮的男人，心知大概不妙，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这……这个农夫打扮的，不就是……”
赫连棠音广袖一甩，怒不可遏，“看来，你们被骗了！顾浮生这个老狐狸，实在狡猾得很！”
任一旁的赫连元暝平素里行事再稳重，现下手心里也不由捏了一把汗，“母亲，”他弯下腰行礼，“可要孩儿亲自去追？”
赫连棠音思虑了片刻，命令道：“让汐言和南昭带人去吧。你……去监牢里将那个抱山散人的徒弟带出来。”
“母亲？”赫连元暝一时站住没动。
“还不快去！”赫连棠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这才转身，步伐沉重地离开。
只是转身那一刻，他紧咬住了下唇，眼底凝聚起一丝决绝之色。
蓝竹烟醒过来的时候，魏无羡和霁月还在熟睡。
上半夜，霁月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拖至黎明时分，才渐渐眯了过去。
蓝竹烟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小窗边，向外张望。远处，渐渐有了人声。
很快，脚步声近了，赫连元暝的语音穿过窗口，送进她耳中：“一会，我只带走霁月仙师，另两人，你们要继续看牢了。”
有几人答道：“是”。
蓝竹烟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忙去将霁月推醒，急切地道：“赫连元暝要带你走。”
霁月揉了揉眼睛，讶然道：“去哪？”
“不知。”蓝竹烟向窗口看去，低声，“有机会，就逃。”
霁月点了点头。
很快，门被开启，赫连元暝走了进来。
魏无羡其实早已被吵醒，只是继续闭着眼睛，懒得搭理他。
“霁月仙师，请。”赫连元暝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霁月和蓝竹烟对视一眼后，一振衣袖，姿态娴雅地走了出去。
赫连棠音将霁月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
洞口光芒流转，想来，是设有结界。
洞口旁边的山壁上覆满了藤蔓，只是这个季节，叶子都掉光了，只余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赫连棠音一挥袍袖，将结界撤去。顿时，一声清啼后，一道红芒从洞□□出，光华灼痛了霁月的眼。
“你是迫不及待了吗？”赫连棠音对洞中喊道，“不要急，容我跟她说几句话。”
洞内的躁动平息下去。
赫连棠音这才转身看向霁月，眸中，竟蕴了一丝悲悯的意味，“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吗？”
霁月从容地迎视她的目光，语声平缓：“不知。”
赫连棠音叹了口气，道：“顾浮生极有可能会赶到金麟台，朱雀谷，将迎来危机。所以，灵祭朱雀必须变强，我与它血脉相连，它强，则我强。而让它变强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献祭修士的灵识。你身为抱山之徒，尽得抱山真传，又自小在山上长大，不染俗世，你的灵识既强大又纯净，是灵祭朱雀最理想的食物。”
霁月面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将我的灵识，献祭给灵祭朱雀？”
“是。”赫连棠音有些于心不忍，侧目，“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我必定满足你。”
霁月身姿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她有些站立不稳，缓缓坐到地上。脑中，魏无羡的话不断盘旋——
“如果我们一直杳无音信，顾浮生势必会对仙门众家公开朱雀谷……”
“到时候众世家争相抢夺，恐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或者，”她抬眸，一脸真诚地看向赫连棠音，“你可以将我们放了，我们出去后，对朱雀谷的事一定只字不提。”
“谁又能保证呢？”赫连棠音轻笑一声，语声一肃，“该复的仇，我们还是会复的，毕竟，要想让世间干净点，就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身为抱山散人之徒，魏无羡，身为抱山散人之徒孙，蓝竹烟，身为向来端方雅正的姑苏蓝氏之弟子，你们会忍得住坐视不理？即便你们可以做到坐视不理，那顾浮生呢？他会放弃找我报仇吗？会放弃寻找颜剑双吗？就算你们不说出这朱雀谷的秘密，怕是他也一样会鼓动旁人前来一探究竟吧？”
霁月无力反驳，心绪烦乱，渐渐绝望。
看来，魏无羡口中的“血雨腥风”，是避不过去了。
颜剑双……
既然赫连棠音主动提及……
霁月脸色苍白，眸光散乱，好不容易凝聚心神，道：“颜宗主还活着吗？”
赫连棠音恶毒地笑了一声，语声尖利：“我会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么？当然要留下来慢慢折磨咯！”
霁月不再说什么。
赫连棠音也保持沉默。
一直站在一旁的赫连元暝亦仿佛入定了一般，不言，不动。
过了许久，霁月的眸色淡静下来，缓缓站起身，平静地注视赫连棠音，“也罢，这谷中在尘世受迫害，被你救来的无辜之人众多，你的力量若是增强了，或许能护他们平安。”她已不知道，怎样做是对，怎样做是错。
师门只教导过她要心怀救世之念。
然而，要怎么做才算是救世呢？
帮助世间那些惨遭灭门的豪门大户，荡平朱雀谷，就是救世吗？似乎不是。
帮助赫连棠音以血腥手腕冤冤相报何时了，才是救世吗？似乎也不是。
是的，救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她心灰意冷到了极处，反倒平静下来。
或许，她救不了世，但她可以救晓星尘。
“方才，你说我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你必定满足。”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赫连棠音，目中竟渗出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么，我的要求是——我的灵识被吃掉后，你要用我的身体复活晓星尘。并且，晓星尘复活后，你要让他做他自己，不可用你的控灵术操控他，一次都不行!”
赫连棠音望向碧蓝如洗的那片晴空，阳光柔和，润物无声，她沐浴在这样的光亮中，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若献祭灵识，我必做到，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