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沈知千神色微怔,想向中岛敦询问“津岛修治”这个名字到底从何听来。这是三次元太宰治的本名,也是曾被模糊掉的一部分。
他应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才对,敦是怎么知道的呢?太宰说的?那太宰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疑可疑可疑可疑……]
他微微启唇,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不得不把问题咽回。
“抱歉,失陪一下。”中岛敦歉意地轻笑一声,转身走到角落里接电话。
沈知千望向四周,开始以观察为由转移注意。
地砖白净整齐,角落处摆着用于绿化的植物,似是常青。有些陈旧的长椅座落在大厅边缘,与一旁的木椅隔着一张摆着花的方桌。大厅里只有两个矩形长窗,其中一个是百叶窗。
看布局,这里以前似乎是谁人的家院。
他走到百叶窗面前,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这里是二楼。楼下的白墙上爬满了白色蔷薇,从天上洒下的阳光打落了花瓣,令其在空中飞舞、散落。墙外尽是些林木在土地上生长着,看不见任何现代化建筑。
这个地方很偏。偏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方圆几里都没人路过的那种偏吧。
接完电话,中岛敦放回手机,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说道:“津岛君,该回去了,太宰先生说国木田先生已经在催了。”
沈知千闻声回头,“回去?回哪里?”
回头时,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放在长桌上的长框眼镜。眼镜质地简单,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中岛敦疑惑地“咦”了一声,伸手略过头发摸了下他的脑门,怀疑他是不是发烧烧傻了,结果被冰得漏掉一拍心跳,“车站啊。”
“没事……”他拿开中岛敦的手,迈步走向挂着提醒牌的楼梯口,顺手将放在桌上的眼镜拿起,“既然先生已经在催了,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走吧,敦。”
“啊,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中岛敦快步跟上,在暗中感受着那余温。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就像是…尸体一样……
[津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微皱了眉,放慢脚步跟在对方身后。
到了门口,沈知千突然停下脚步,当中岛敦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时往后退了一步,“……睡太久忘记自己要去哪里了。”
听到少年的拐弯抹角,中岛敦走到前面,莞尔一笑道:“我来带路。”
“谢谢。”
中岛敦眼底闪过一抹诧色,有些惊喜津岛修治会对他说谢谢。在他的印象里,津岛修治并不会像这样与人对话。
这种印象到底从何而起呢?
他记得…那是一个深夜。
那时他刚好从侦探社回来,在路过之前因为失火的房屋时,瞥见在最深处的房间内失踪回来的津岛修治坐在塌落下来的石块上,用枪口抵住一位青年男子的下巴。
被抵着下巴的男子口中溢血,却不敢张开嘴把血吐掉,出血量大得就像是被剜了舌头一般。
“真不好意思,要怪就怪你自己撞在了枪口上吧。”津岛修治面上带笑,语气却冰冷至极。
只听“嘣”的一声,子弹撕开皮肤直击大脑,青年的活气在顷刻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他似乎是因为离得太近,被崩了一身的鲜血。
他看到他微眯了眸子,眉宇间尽是厌恶。忽然,津岛修治微微侧头看到窗外的他,眼底的厌恶又一扫而空,变成一副惊讶的样子。
“哎呀……”他轻笑着,眸子像片沉寂多年的血潭,“没关系……敦,忘掉吧,这段记忆不是你应该看到的,不要让血色沾染了你那双澄澈的眼睛。”
少年神情自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看见原本干净的白色衬衫被血痕染了大半,脸庞被鲜血的衬托下变得更加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那只照不进光的瞳孔在阴影下亮了一瞬。
他被盯得愣了神,没太注意津岛修治的话语。
“喂,敦。”看到他在发愣,津岛修治皱起眉,想在他眼前挥挥手让他回神,抬手间,忽然察觉到手上还有血迹,又把手藏回。
过了几秒,他像加载完毕一样回了神,不约而同地与津岛修治对上视线。
见他回神,津岛修治转头看向掉落在青年很久之前掉落在远处的手机,提醒道:“再过一会就会有警察赶来,如果不想被指认成可疑分子的话,还是早些走掉比较好哦。”
后来,他记得自己走得仓惶,看起来就像是个怕黑的人在快步逃离黑暗的捉捕。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津岛修治总是言听计从,他说一自己绝不会说二。虽说自己一直在抑制这种感觉出现,但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从心底觉得不可违逆。
在那之后,他每每与津岛对话前都会斟酌一番,谨慎地说着话。但无论是哪次都谨慎不起来,那份谨慎像是被什么化解了一样,令本该紧绷的心情变得轻松自如。
这是到底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敦?”
一道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方,只是自己在发愣而已。
这里是通往地铁的楼梯口,周围看起来像是被废弃了太久,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野草在建筑缝隙中生长着,铁质栏杆上有着许多锈蚀的痕迹。
“敦——君——!救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梯深处传来,在安静的空间中回响。
“太宰先生?”听到呼救,大老虎肉眼可见地警惕了起来,拿出手电筒扔给沈知千,双脚虎化迅速向楼梯深处赶去。
“啊。”看到这一幕的沈知千怔了神,“听语气也能听出来是在开玩笑啊,也太好骗了吧……”
他一步一步踏着台阶,鞋与地砖碰撞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走动间扬起些许粉尘。楼梯越往下走越是黑暗,他打开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
他不经意间将灯光照到了墙壁上,上面密密麻麻的黑点点令他眉头一皱。
他想凑近些看看,却发现自己与墙壁中间的楼梯塌下去了大半,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摔下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拿出从医院带回来的那副眼镜戴在脸上。
“她杀死了自己,却没能杀死身上的病菌。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累赘,跟着我们只会拖延进度……呃……”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墙上的字,在最后一段时却停了下来。
“看不清一点啊……”沈知千收起眼镜,望着被涂鸦故意遮挡的字,“颜料看着还挺新,但不排除是我的错觉。”
行走时,沈知千还看到了「stop!」、「无人生还」等英文字样,都是用涂鸦喷枪写上去的。
[呃……这里以前是什么交战区吗?]
有好几个瞬间他都想直接跑下去,感觉这样会快一些,但又想起宰宰的身体太过羸弱,以防万一还是选择放弃。
楼梯并不长,不一会就到了一个被架空起来的平台。
地铁站里宽阔无比,忽明忽暗的led灯板在草堆里亮着,破旧的提示牌被子弹穿透得不成样子,爬满苔藓的墙壁上残留着大片焦黑,身侧的楼梯一直延伸到下面的大厅。
“混蛋太宰,我眼镜被你拿哪去了!?”
沈知千刚一下来就听到了国木田独步的呵斥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荡。
说到眼镜,他想起自己从医院带回来的那副,忽然明白那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