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等的人物来看她蹭破的油皮?莲准地脸色却并不好看,云裳不知道,他却清楚地看见鲁老头甩袖子时的手型,事情究竟严重到何等地步?鲁老头为何连看都不肯给看?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云裳开口催促:“好啦,这伤也看完了,三更鼓也早响过了,再不睡,赶不及明天地早朝了。莲准,你还有什么事么?”
莲准回过神来,不再去想鲁老头临去的手势,一转头反而又在桌边坐下,凤眼横波,托腮看着云裳,“事情还没有说完,云裳小美人儿就这么急着要赶我走么?”
“什么事情没有说完?”
“自然是由我来陪你住地事。”
他对上云裳地目光,理直气壮地说:“天下谁人不知我是你的男宠?就算是皇帝陛下,也管不得人家闺闱中地事情吧?”
云裳见他像是认真的模样,心中不知怎地,却有些慌乱了起来,连目光也闪躲开,只说:“莲准,不要开玩笑。”
莲准却道:“不是开玩笑。只要你肯,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有何妨?”
他说罢沉默半晌,见云裳低眉弄着衣带,一幅不知如何拒绝的模样,终于笑了起来:“云裳小美人儿,不是说当我是同性么?怎么这会儿说起同住来却吓成这般样子?好了不开玩笑了,管家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总之替你物色一个好的来,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莲准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蜡丸,递过去,“这是段公子从南疆捎来的,你看后记得毁掉。”
早过了平日休息的子末时分,云裳躺在床上,却半点睡意也无。窗外风雨渐起,淅淅沥沥仿佛敲在人的心头;莲准离去未久,不知道他准备了雨具没有?从莲心小筑到他住的羽林禁卫军衙门并不远,但这个人最不喜欢骑马坐轿……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的唇,云裳知道她还是没有办法当那个吻没有发生过,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呢……只不知道在她依然找不到记忆的那三年,是否曾经也和什么人,有过这样甜美的接触……轻轻闭上眼,想起方才在躺椅上做的那个梦。与她曾在绿绮阁中的梦境重叠,又见那深深浅浅的迷雾……这一次她在寻找,找那个白色的背影,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明明知道,只要他回头,等待的……就是一柄腰斩的刀……醒来抱住姜鸿昊的那一霎那,她真的以为他就是陆慎,她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离开。离开,就是死亡……段南风曾经多次描述过陆慎受诏赴死的那段“未来”,就连这一次的蜡丸传信中,也又一次提及……******************一年新京的秋天,总是愁煞人的秋风秋雨,秋寒一场直冷得人困顿在屋,再也不想出来。科举之期已至,紧邻科举考场贡院的鞠云楼,也在热闹了这么些日子之后,终于迎来了冷清的时刻,举子们要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三天之内是要吃住在考场的。这一天,已经是开考以后的第九天了,只等日暮时分贡院放牌清场,便功德圆满,该哭该笑差不多也就知道了。而就在这一天的午后,鞠云楼中又开始重新纳客,接待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位客人。那人很低调,极平常的蓑衣斗笠,一双随处可见的木屐,走在街上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打扮;只是他在进入鞠云楼之后,仅抬头扫了一眼,那正打着瞌睡的店小二便一下子跳了起来,恭恭谨谨地跟过来伺候。那人却只摆摆手,道:“别叫人来打扰我。”
说罢便不再理人,自顾穿堂而过,留下一路水印。贡院那边还没散场,店里面只有几个提早交了卷子的考生在那里闲聊;这会儿看见那人进来,其中一个便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叫住他,却终于没有开口。“鸿昊兄认识这个人?”
举子姜鸿昊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认识,不过看他面生有些奇怪……”姜鸿昊的眼神不错,那个只露出了半截玉雕般下巴地蓑衣客。的确是云裳,而她要去的,也正是她在这里常年订下来的那个院落。外面只是小雨零落,她打扮成这个样子过来,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不想被人认出来――这一点姜鸿昊猜得没错,不过姜鸿昊却没有想到:其实她特意吩咐了不让人打扰,是为了借这个偏僻舒适的角落,睡一个好觉――夜里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她,自然要养足了精神,认认真真去看的。果然没有人前来打扰。于是她这一觉的的真真睡得香甜。直到了天色全黑下来,才足地从那专为她准备的蚕绵丝被里伸了个懒腰,慢慢张开了眼睛。身边一个人影也无。云裳满意点点头,披了衣裳拉开门向外看了看:暮雨愈急,小院里没有燃烛,四处黑乎乎的;只有前面鞠云楼大堂中灯火通明,好一片欢声笑语。云裳轻轻咳了一声。一个素服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微微垂了首立在檐下,低声道:“无忧公主。”
云裳抬眸看了他一眼,叹息问道:“怎么你还没有走?”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曾经跟随云裳很久地冯少绾――莲准送来的“可靠”管家,居然是他。“暗力营中的人到底只攻情报一个方面,无忧公主要个侍卫跟着的话。还是属下来好些吧。”
冯少绾这是答非所问,云裳原本是坚持要他回湖南的,那边陆慎建立新军,正缺将少才;而冯少绾的武功和家世,都足以让他在那里一展长才,建功立业。不过莲准一封书信,却让他抛下了凌月和马氏族人来到新京。执意要跟在云裳身边。云裳有些头痛,道理和他说了许多,他全都默默听着,却只是拿定主意不肯走――暗力营的人知道他是莲准都指挥使送来的,对他也存几分客气,还真是随他想做什么了。算了,由他吧,云裳这样想。等过段时间考虑把凌月也弄到新京来。凌月那个美女的心思,她着羽林禁卫军打探出几分;也正因为这样的缘故。她终于对凌月在古墓之中撕衣地举动采取了谅解的态度――对他们姐弟两个人,其实是她欠他们比较多。“少绾。既然你替了值。那想必知道今儿的任务是什么……那个人来了么?”
她问到正题。冯少绾脸上掠过一丝悦色,她这样问。等于是答应他留下来了。“那个人正在前面喝酒。”
云裳点点头,顺着廊檐往前头行去,冯少绾则连忙取了伞,撑开在她头顶上,绽开一朵青素地伞花。鞠云楼的大堂之中正是极为热闹的时刻。学子们一朝考罢,无论好坏,总是轻松了许多,笑笑闹闹,也不为过。而且这里不似各路府会馆,举子们天南地北哪里的都有,各种方言俚语汇集,越发显得喧闹繁杂。云裳进去的时候,正听见一个举子在借酒狂吼:“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这次若是还不中,就再也不考,只回家去抱老婆孩子去!”
于是淡然一笑,把目光投向角落那边孤零零的一桌。说是孤零零,是因为那边桌上坐着的,只有一个人――那人面前放着酒菜杯盏,却只是静默微笑,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完全沉浸在观赏旁人地快乐中。云裳稍微掸了掸袍袖,回眸对冯少绾说了句什么,这才慢慢过去,坐在那人对面。“楼卿,”那人低声说,“你的约会总是这么有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