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夜里,有人来到监牢之内,打断了她的好睡。来人地位显赫到她无法拒绝。此人正是凤紫泯。“陛下,此地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来,是来问你一句话。”
他又没有用上尊称。“陛下请讲。”
她其实不想知道。“你当知道,我不想让你死掉。”
“嗯。陛下宅心仁厚。”
这话说得极端虚伪。“所以,做我的王后吧?”
“嗯。”
……“嗯?”
云裳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全然不解。她要活命和做他的王后有什么关系吗?“这便是唯一能解救你的法门。”
凤紫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的盯着云裳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陛下。”
深呼吸三次,于是楼姑娘清醒了过来,探出三根手指头在皇帝陛下的眼前摇了摇,“那么,臣有三个问题要问陛下,可以吗?”
凤紫泯似乎笑了,点头,“你问吧。”
“这第一个问题,陛下方才可是说笑?”
“当然不是。”
凤紫泯轻笑出声,第一个问题她就想问这个?“我是认真的。”
“嗯,那第二个问题,陛下可是真心?”
“这是自然。”
凤紫泯侧目看她,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怜惜,他对她的感情,她难道一无所觉吗?“那第三个问题。”
云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双目毫不避讳的看着面前的这个阴鸷的男人英俊的脸,“那陛下也该了解臣,云裳不愿入宫,只愿嫁给坊间村夫,田中走卒。这第三点,陛下您恐怕是做不到的。”
凤紫泯唇角的笑意僵硬在脸上,她要的……是这个……吗?“陛下的江山来之不易,要您就这么放开,是臣为难陛下了。”
云裳缓缓低下头,敛衽为礼,凤紫泯的心头一阵绞痛,“云裳……你是在强人所难。”
“哦?那么,我于陛下相处不止一日,这么多年过去,陛下从来没有向云裳提出过这个问题,偏偏挑在云裳生死一线的时候来说这件事,这,不也是一种强人所难吗?”
她望着凤紫泯渐渐冷淡下去的双眸,忽而笑了,“陛下从来和云裳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道不同,难同行。”
道不同,难同行。凤紫泯眼中最后的一丝温度也冷静了下去,他缓缓点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成一团,“好,孤懂了。”
“明日,孤会去为你送行。”
他转过身,玄色的皇袍折射出监牢中仅有的一点光亮。“恭送陛下。”
监牢之外的月光如练垂洒满地,而被圈禁在黑暗之中的她,却不可获知,正如她根本就不懂他这么多年来不敢对她直言相告的缘由,所谓近乡情更怯,亦是如此。“陛下,仔细夜凉露重。”
亭奴在外守候,见他出来之后不肯回宫,忍不住出声劝解。******************“你应该答应他。”
“哦?为什么呢?”
“这样你就不会死。”
“你错了,陆慎,嫁错人和娶错人一样,都是很让人难受的事情。”
云裳和陆慎中间隔着一堵墙,可他们二人却能畅聊无阻。监管的守卫们也不愿阻拦,毕竟这是他们可以说话的最后一个晚上。“那倒也是。”
陆慎轻笑了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天一亮,咱们的人头可就要落地了。”
云裳嘟着嘴巴说。“你怕么?”
“我当然怕,不止是怕,还怕得要命。”
“真的?”
“当然。”
“你可有什么想要见的人,或者想要留给别人的话么?”
陆慎今天晚上的话特别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而云裳并没有想去追究的意思,仔细的想了一番,回答道,“我此刻的确是在思念一个人,我在想他为什么要在那天之前离开,又在想他为何离开,还在想到底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她低声笑了出来,映衬着周遭一室的黑暗和落寞,“见了他又能怎样,人死如虎,虎死如猫,若我死了,也会变得人人畏惧。也或者,还要有什么人来把我的尸体剁成七八块一起分了解恨呢。”
陆慎没有在说话,半晌,就在云裳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拴着铁锁的监牢门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同时还有什么重物倒下落地的声音。“看来你的心愿很快就要达成了。”
是陆慎的声音,云裳抬头,惊愕的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慎,“你……你怎么出来的?啊,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些都不该是公主您操心的,快随我走。”
说话的却不再是陆慎,而是一身夜行衣的亦陌!她的身后还有几张熟悉不过的脸孔,陆谨一边替陆慎解开手铐脚镣,一边低声催促,“赶快离开这里,一直往东走,会有人接应我们!”
见云裳还在发傻,陆慎干脆一蹲将她扛到背上,“你们引路。”
云裳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在陆慎的肩头上哼唧了一句,“这……这……这是……劫牢吗?”
前头灯光一闪,窜出另一条黑影,随手撂倒两个守卫之后解下他们身上的钥匙,朝着云裳俏皮一笑,“小姐说的没错,这就是史上最明目张胆的劫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