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秋凉风嫌冷,争先恐后从窗缝挤进来,幔帐被拂动,烛火摇曳,流苏搅在金钩上,越缠越紧。
帘隔两重天,冬夏各一边。
皓腕高抬,被另一只手轻易压下,十指交握,倚墙缓缓落。
她捏紧最后的衣裳,总算寻得一线机会,“皇上,不合规矩。”
“方圆天定,我是天子,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他落吻,她避让。
他也不恼,素手将她额边碎发撩到耳后,指尖摩挲耳尖。
虽说身子不便,心有不愿,她也不是没有侍寝过,一咬牙、一跺脚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可今日总觉得皇上不同些,放肆又收敛。
进退之间,似那撩帘的秋风,便只叫朱幔翻动,几经家门而不入。
终是她开口明确拒绝,“臣妾怕弄脏了皇上。”
他覆唇白壁,她吃痛,齿缝溜出一声。
这一声叫他很是满意。
皇帝望着雪上红梅,眼底有些得意,“你看,我真要做什么?你可能拦得住?”
她看着衣着完好的皇帝,恍然意识过来:“皇上故意的?”
脸色泛红,声音里有被戏耍的恼意。
“你眼中的胤禛,便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么?”
“那皇上还撩拨臣妾。”她哼一声,半真半假怒嗔呸了一声。
皇帝啧一声,故意皱起眉头,道:“当皇帝的听惯了奉承之语,性子难免娇些,得要哄着才行。”
“……”
原来那夜颂芝没说错,皇帝真生气了。
“堂堂天子,哪来的小家子气?竟学人偷听墙角。”
他看着她娇嗔模样,巴巴道:“那你可哄吗?”
左右也是夫妻,她想了想,今日是月信最后一日,过了明儿白天,想来就什么事情也没了。
便老老实实道:“少不得要等明晚。”
皇帝本也不是这个意思,可瞧她颇有些为难的脸色,还似下了莫大决心,伸手掐道:“怎么伺候自家夫君,还委屈上了?”
她嗔他一眼,映着朱纱烛影,眼波流转。
“也不是非得要你如何。”皇帝的拇指抚上她的红唇,“它也可以。”
“用、用嘴?”她大惊失色,果断拒绝:“臣妾没这个经验。”
“怎么爱妃如此刚直不阿,连奉承的话,也不能说两句吗?”
“奉、奉承的话?”
想、想歪了。
皇帝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歪心思,继续道:
“朝堂上那些老家伙阿谀谄媚的话,实在招人烦,但是爱妃的甜言蜜语,必然叫人如沐春风。”
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轻声细语道:“我恼你这几日不来看我,又气自己这几日不肯来看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十余年没见,你就不想同我多说几句?”
闺房之中,总是与平日不同些,此刻的他全然放下帝王的身段,多少有些孩子气。
年世兰也不吝啬,依偎在他怀中,好言好语哄着,自眼前到过去,从诗词谈未来,全捡着他爱听的去说,直说得皇帝置身蜜罐、云里雾里。
“天底下再没有臣妾这样好性子的人了,被皇上戏耍,还想着哄戏耍自己之人,可知爱之深者,总要多吃亏些。”
“你的心意,我知道,可这性子?”皇帝故意将眉头一拧,低头往怀里一瞧,不可思议道:“你这性子还叫好?合宫里就属你性子刁蛮。”
“从小到大,哥哥们都说臣妾是家里性子最好的,总担心出了门被人欺负了去。”
“有我在,谁能欺负你?”
“哥哥也是兄妹情深,自然多虑些。”年世兰瞧准了时机,装作无意道:“二哥是个武将大老粗,上阵杀敌还行,素日为人,说话做事不经大脑,总不经意得罪人,其实心地都是好的,哥哥跟臣妾一样,心里都只有皇上。”
皇帝并不想同她过多提及年羹尧,更不愿将她与年家混为一谈,“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
“皇上,哥哥出征一年,这次得胜回京,臣妾想斗胆请旨,见一见哥哥?”
年羹尧成也军功、败也军功,年世兰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强调他的功劳,但她需要暗暗逼着皇帝答应,哪怕他不高兴。
“回京以后,自有机会。”皇帝稍加思忖道:“到时候留你哥哥在养心殿用膳,召你一同前来。”
那就迟了!
若在那之前不与他见上一面,年羹尧怕是仍旧不顾君臣之礼,各种作死,还让苏培盛给他夹菜,将皇帝和皇帝身边的人全都得罪。
年世兰仿佛听到年羹尧在自己耳边轻声说:「妹妹,哥哥不想活了,你呢?」
妹妹不想死,妹妹还想出宫创业呢。
“哥哥沙场多年,不懂宫中规矩,不如用膳之前,臣妾先见一见,好提点提点哥哥,免得他冒犯了皇上。”
“这不合规矩。”
“皇上方才还说您的规矩才是规矩,这会儿怎么又不合规矩了?”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皇帝方才还溺爱娇宠,陪着年世兰玩笑,此刻的声音平添了两分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