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快跑！”
港口。
随着先发的三枚炮弹，一声又一声的炮响，掩盖了人们绝望凄厉的呐喊声。
刚刚赶来的官差和百姓，根本来不及逃命，直接被炮火覆盖。
但惨烈远不止如此。
随着大炮发射，那艘承载着大炮的货船也开动起来，不断向港口靠近，炮火的覆盖范围也在往县城内推进。
一栋栋民房化作废墟，死伤者不在少数。
这个本祥和宁静的夜晚，彻底被血腥与杀戮笼罩……
远方的酒楼上。
看着那升腾而起的火光，秦鹄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本该为大明所用的那十三尊大炮，第一个对准的，竟然就是大明的百姓。
“这到底是……”
秦鹄更无法理解的是，蔡生为何要这么做。
毫无疑问，那艘货船就是被蔡生所劫持的。
可既然他是西厂的人，为什么要劫持货船炮轰福州县百姓？
还是说……
“该死！”听到惨叫越来越刺耳，秦鹄无暇再想那些了。
他干脆也不和祝英打招呼，直接跳下酒楼，冲着火光最猛烈的区域跑去。
祝英倒是没拦他，而是望着那燃烧起熊熊烈火的港口低声叹息。
“社稷之事，陷得越深离死越近。小子，这次我能救你，下次呢？”
带着寒意的楼顶上，自然无人应他。
祝英矗立了一会儿，便跳下房顶，消失在巷落里……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
港口的炮声持续到了半夜。
整个福州县都像是被点燃，城门被百姓冲开，逃难者数以万计。
而因为之前港口案的余波，福州县本地官场，现今根本就没几个能主事的。
况且炮火之威，非人力可以抵挡。
那些官差捕快早起吓破了胆，连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又哪里顾得上百姓。
这一夜，堪称灾难。
直至清晨，火海方才被一场突然的大雨剿灭。
哭嚎声依旧不绝于耳，在一座座废墟里此起彼伏。
满身泥污的秦鹄正挖掘着一个废墟，将里头的一家子解救了出来。
可抬头四顾，残垣断壁且不提，一具具摆在路旁面目难辨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
嘎吱！
秦鹄拳头紧握，心中戾气滋生。
不论为何缘由，光是眼前这一幕，便是滔天罪恶！
“让开让开！”
怒火无处宣泄时，嘈杂声由远及近。
县城方向跑来了大队官兵，看穿着还不是县里的衙役和城防，而是福州府卫所的兵丁。
“快！先救人，把活着的保住再说！”
兵丁们赶到，立马着手救人。
而其中有个骑马的年轻将领，立马吸引了秦鹄的注意。
待几番确定后，秦鹄心里的怒火都被冲散了，只剩下错愕。
“师父！？”
终于，那年轻将领也看到了满身泥污的他。
此人，可不就是他那便宜徒弟——林如玉么！
知道林如玉跑到秦鹄面前，他还有点发懵，上下打量了林如玉好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师父，你怎么在这？”
秦鹄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来帮忙的，倒是你……”
“哦，你说我这身行头啊。”林如玉讪笑着解释道：“我娘不让我出来，我偷偷找一位大哥借的，这才跟着混了出来。”
原来如此。
秦鹄松了口气。
虽说林如玉有个好外公，可其本身不曾从戎，又无军功。
若真一步登天，被有心人拿住把柄，祸及满门都有可能。
“对了，你爹……”秦鹄想起林子龙的事，欲言又止。
林如玉闻言也露出几分落寞，苦涩道：“在家匆匆看了会儿，暂且是把命保住了，我娘哭了几个时辰呢……嗨，不说这些了。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说还有人放炮呢？”
秦鹄不好解释，反问道：“这些兵丁中管事的谁？”
“不知道。”林如玉连连摇头：“说是派了个人来，好像还在路上。”
如此大事，负责的人居然还耽搁了？
秦鹄暗自摇头，却也懒得去管这其中的事。
他心中不快，更没说话的兴致，和林如玉闲扯几句，便又去帮着救人了。
林如玉也不自讨没趣，而且他这趟也不是出来玩的。
在旁看了会儿，便给秦鹄打下手，倒没什么纨绔公子的派头。
就这么一直到了正午，本就经过苦战又一夜未眠，秦鹄也累了。
正要稍作休息，几匹快马却霸道的冲开了人群，正好停在他不远处。
马上，熟悉的少年扫视四周，高声道：“冯兰修何在？！”
很快一个身着盔甲的将领跑来，半跪在地道：“末将冯兰修，参见特使大人！”
来人，正是应该在押送火药赴京的厉鹰！
厉鹰板着脸，平静的表情下似隐藏着怒火，喝道：“清理街区，封锁这里。港口方圆十里内，一个人也不能放进来！”
“是！”
那冯姓将领领命后立即组织人手清场去了。
只半个多时辰后，还停留在此的百姓便被驱离。
刚刚失去亲人和家业的他们，自然是哭哭啼啼不肯离开。
那些兵丁也不是石头做的，一是狠不下心来。
但随着厉鹰又一道命令，总算是无人敢再闹了。
“半个时辰后，若还有无关者没有离开，杀无赦！”
某片废墟上，看到这一幕的林如玉悄悄捅了捅秦鹄。
“师父，咱也快走吧。”他是混进来的，本就不是军伍中人。
若被厉鹰注意到，问他这身军服哪来的，莫说他自己，连借他衣服那人，怕也要掉了脑袋。
而以厉鹰这铁面无私的样子，可未必会给他外公面子。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秦鹄摆摆手，目光始终落在厉鹰身上。
林如玉听他这么说，哪能就这么离开。
正要再劝几句，周围的百姓已经被赶了个精光。
一身夜行衣的秦鹄就显得格外扎眼。
厉鹰的视线扫到了这边，冷漠道：“这还有一个，你们看不见么？”
兵丁们反应过来，就要上前驱赶秦鹄。
不料林如玉先一步站出，怒斥道：“瞎了你们狗眼了，不认得少爷我是谁么！？”
别说，这里认识林如玉的还真不少。
这可是府卫所指挥使的外孙，谁敢跟他作对？
兵丁们一时进退两难，有个胆子大的老兵上前道：“林少爷，我们自不敢麻烦你，可你身后那位……”
林如玉更嚣张道：“他是本少的师父！”
“你是林如玉？”彼时，厉鹰也骑马走了过来。
冷冷盯了林如玉一会儿，忽然冷哼道：“很好，冒充军中将领，该当死罪！来人，将其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