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考卷!”
角落处,看着那一张张分发到儒生手中的考卷,方生无比震惊。
那上面独特的图案和字迹,无不证实其正是科举试卷!
这些人,当真把考卷弄出来了!
“弄出来这么多卷子,不会引起怀疑吧?”柳家主试探性的问道。
毕竟是掉脑袋的事情。
容不得不慎重。
“若是出了纰漏,那位郝昭将军可绝不会让我们逍遥法外,到时候咱们河阳士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斩首!”
“不会。”
陈大人笃定道。
“为了以防万一,避免缺卷残卷的情况,这次科举给每州每县的考卷都有额余;再者,我只是从监考司那里抽调了一张试卷罢了,其余的皆为印刷件。”
“我们在这里解读考题的时候,那一张抽调出来的考卷已经被人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查无可查!”
兹事体大,他又岂会松懈?
此次泄密事件,仅靠河阳士族是远远不够的,所幸,河阳终究是士族的地域,这导致陈大人等人可以用庞大的资源去打通关节,釜底抽薪。
城卫军、巡城营、监考司、官府衙门、形形色色,皆有帮从。
金箔动人心。
总归是有把持不住的家伙,铤而走险。
“只可惜郝昭那小子油水不进!我们屡次试探,都被他回拒!女人、权势他都不要!”陈大人恨恨道:“若是有他相助,此事天衣无缝,我们有何至于此处处小心?”
“幸亏郝昭因科举武考,被调去云遥,否则我们行事也不会如此顺利。”白家主眯着眼,略显不屑:“依我看,武考工考纯属笑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待我等儒生士子入朝为官后,定要罢黜诸考,独尊儒学!”
“甚是!”
众人纷纷应和。
里面的谈话被方生听了个切切实实。
他恨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
“这些该死的儒生!”
他一直以来对凤鸣传统的士人阶级报以希望,认为他们自是单纯的蠢罢了,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认为那些官老爷都是没错的,是清清白白的,错的是底下的那些暴吏奸人!
直到现在,他方才明白。
这些该死的儒生,不仅蠢,而且坏!
一张试卷,囊括了闲王殿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公信”,承载了千千万万底层百姓的希望,象征着一个个心怀梦想努力奋斗学子的心血努力!
就因为一个阶层的自私自利。
就因为那么一小撮冥顽不宁的蠢货坏批!
多少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家声望和律法道义,毁于一旦!
“这些国贼,都当诛!”他青劲爆起,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这些人杀个精光!
“官僚之中不全是坏人,百姓之内也不尽是好人。”贺三意味深长的低叹一句,看向那两个运送试卷过来的家伙,他们身着儒装,年纪轻轻,似是学子,此刻他们领了赏,喜滋滋的从后门离开。
“走,先抓住那两个人,再去报官。”
贺三已经听出来了,这陈大人并不能一手遮天。
旧京城内,尚有公理!
贺三和方生尾随着出了门,跟随那两人进了一处暗巷,贺三朝方生使了个眼色,就要动手。
却被一道身影拦下。
“一个残疾,背着个病鬼,也敢凑这个热闹?”
那人蒙着脸,看不清样貌,身材笔挺,拿着刀。
“找死!”
对方明显是个练家子,一刀扑面袭来,刀锋冷冽!
“快走!”
贺三面色一沉,将方生一推,自己则拔刀相迎。
刀锋相触,在黑暗中泛起火光!
“哦?拔刀术?你是军人?”对方眉头一皱,刀法越发凌厉。
贺三一声不吭,全力应对,可缺失一臂的他,根本无暇招架对方的猛攻,十余招后便落了下风,被人砍翻在地。
方生体弱,刚跑几步就被神秘人追上,被人一脚踹翻。
哀嚎中方生踉跄倒地,抬起头依稀看到前方街道出现火光。
好像是巡街的衙差听到了声响,赶了过来。
他刚准备呼救,就听到那些衙差先一步问道,透着谦卑。
“陈捕头,发生什么事了?”
陈捕头?
方生心中一突,只听身后神秘人淡然道。
“抓到了几个蟊贼罢了!”
这一刻,方生遍体生寒!
这狗日的,也姓陈!
他刚准备揭露陈捕头的罪行,就只觉后脑受到重击,整个人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闻讯赶来的陈大人略显慌张。
“陈忠义,发生什么事了?”
被称作“陈忠义”的捕头,警告似的瞪了对方一眼,指了指昏迷不醒的方生和贺三,沉声道。
“刚刚卑职巡街至此,撞见了这两个蟊贼正从陈大人府上翻出,便出手将其制服……不知陈大人府上,可曾丢失了什么贵重物件?”
听到人是从自己府上出来的,陈大人脸色一白。
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忠义淡淡道。
“这样,下官先将人带回衙门,好生盘问一番,如何?”
“如此正好!”陈大人面色阴沉:“旧京之地,岂能容此蟊贼作乱?陈捕头只管公事公办,一切从严!以儆效尤!”
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且慢!”
他叫住了陈忠义,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明显脸色数变。
“陈大人,这事没那么简单,那缺了胳膊的家伙似乎有军方背景,若是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军部追查下来,怕是不好交差!”
听到军部两个字,陈大人微微皱眉。
以他的手段,想要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不难。
可若是和军部扯上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凤鸣对待军人极其优渥,尤其是对待退伍返乡的军人,更是无微不至。
一个退伍军人突然失踪了,必然会引人注意。
事怕万一,陈大人也不愿意横生枝节。
“那你就好好盘问盘问!”陈大人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眼神:“既然杀不得,至少也要让他开不了口!”
是夜。
令人窒息的夜,日出遥遥无期。
久等了一夜的方淑芬望着天边暗淡的浮白,悬着的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她抹了抹眼泪,紧紧抓着那颗星尘徽章,跌跌撞撞的朝城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