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站在一家绸庄门口,向里张望,忽然脱口而出:“我要建一个马市!”
“小爷,你刚才说什么?”街上太吵闹,乌孙驹没听清楚,赶紧问道,随即向绸庄里看了几眼,他以为刘荣要买布匹。
“马市!专门做马交易的集市。”刘荣眼里闪着光说。
“哦。有啊。”乌孙驹松了口气,不花钱买布匹就行,“再行两陌就是马市。”
“两陌?”
“嗯。向北两条横街,就是马市了。”
“有了?去看看。”刘荣有些失望,没想到已经有了。
“小爷是想去看马吗?要是看马,就别去了。叫的是马市,其实里面没几匹马,都是骡子、毛驴什么的。”
刘荣正待接着问个“为什么”,却被布匹店里跑出个伙计热情地打断了:“公子,可是想要看看布匹?”
“看看。”刘荣索性抬脚走了进去。
眼见着见门外进来一位贵公子,绸庄老板立即从柜台后面迎了上来,高声说道:“公子,敝店绫、罗、绸、缎,纺、纱、锦、葛,应有尽有,尽管挑,尽管选。”
刘荣被他绕口令一般的介绍弄得有点晕,于是随意的翻看起样绸。
乌孙驹一把拉开想要凑近的绸庄老板,冷冷地棱了对方一眼。
绸缎庄老板一个踉跄,随即嘿嘿一笑,脸上依然堆满了笑容:“二位客官,看好那一匹,我可送至府上。”
“这块是锦么?”刘荣看到柜台上方挂了一块半尺见方的样品随口问道。
这块样品色彩丰富,花型饱满,以翠绿打底,上绣牡丹图案,寓意“万年富贵”。
“是,公子好眼力!”老板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兴奋的样子:“这是敝店刚刚到的蜀锦!它可是用了五重高密度经纬织造,再经锦江水洗濯挂晒而成的铺地锦。”
“多少钱?”刘荣听得云里雾里,直接问道。
这才是重点。
店老板眨了眨眼睛:“寸锦寸金啊,公子。而且……”
他话到此打住,狡黠地看着刘荣。
“而且什么,快说。”刘荣有些不耐烦。
“没有现货,需要预定。一来一回,得这么久……”店老板神情专注地看着刘荣,缓缓立起三根指头:“三个月。”
“这么长时间?”刘荣吃惊。
“公子,这蜀锦,除了宫中,其余人等想要,都得预定!蜀地锦官城出货至长安,得这么久!”
店老板赶紧解释,尤其是加了“宫中”二字,更加显示蜀锦的珍贵不易得。
“哦……”刘荣明白了。
自古蜀道难于上青天,何况是西汉初期,三个月能从成都发货到长安,已经算快的了。
店老板看刘荣的表情松动,又问:“那公子,意下如何,预定一匹的话,需暂付一贯定金。”
“付一贯,这么多?”乌孙驹皱着眉头插话。
刘荣则盘算了一下,一贯约合三百欧元。
“是。而且……需用吴钱。”布店老板谄媚地笑着说。
所谓“吴钱”,就是指吴王刘濞在宛陵县所铸之钱。而与之同时通行的,还有邓通在蜀地严道郡采铜所铸之“邓钱”。
布店老板特意指出要用“吴钱”,引起了刘荣的好奇心:“二者不都是铜钱吗,还有区别?”
布店老板讪讪一笑,不做回答,只是打量起乌孙驹来,好像是想要看看他身上是否带着这么多钱。
刘荣越发好奇,追问道:“‘邓钱’是邓通受皇帝所名而铸,怎么还不如‘吴钱’了呢?而且我听说,‘邓钱’足斤足两,还多两块铜肉,非其它铜钱可比啊!”
布店老板不再说话,低头转身走回柜台后面,隔着柜台看着刘荣,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只带着一种“不做买卖就请离开”的表情。
店中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此时就需要有人来打个圆场,倒是伙计机灵,从一旁闪身过来,弯着腰对刘荣说:“公子想必还要多看几家店。出门右手,一溜都是绸庄布店,承蒙关照!”
这就是逐客令了,刘荣也无奈,点了点头,主仆二人走出店外。
他心有不甘,对乌孙驹说道:“一样的都是铜钱,还分出个收入不收了,真是奇怪。”
乌孙驹沉默无语。
他本是月氏域内小国人士,祖上内附汉朝,因精通马术,所以一直在王府为仆,对府外事情一概不知,也就对刘荣关于钱币的问题,无从对答。
刘荣看了他一眼,一伸手道:“把你带的钱拿出来我看看。”
乌孙驹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递了过来。
“吴钱?”刘荣惊讶地说,“太子府也用吴钱啊。”
这枚钱币上面明显没有那两条凸出的铜肉,一看就不是“邓钱”。
刘荣将钱币还给乌孙驹,背着手,慢慢地向街尽头走去。
下午,日头西斜,主仆二人回到了太子府。
简单地到父亲和母亲那里行了礼,讲述了一下一天来的见闻,刘荣就回到自己的卧房,关起门来,独自思考问题。
本来打算来个痛快的长安一日游,没想到发现了两个大问题。
一是大汉朝缺马;二是“吴钱”质地不如“邓钱”,却流通更广。
缺马是外患,“吴钱”是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