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欧阳海客急急拦住卫士,匆匆道:“官印我是从来没见过,确实不辨真假。可是这玉,那少年与我的信物,当是至宝,可以为证。”
说着话,他在怀里乱翻一气,小心翼翼地摸出刘荣给他的玉佩,不舍地递到欧贞鸣面前,“二哥,你看。这块玉,岂不是地道的蓝天软玉?价值至少五十金!”
欧贞鸣用眼角瞟了一眼玉佩,心中并不以为然。不过,这一眼过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玉佩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只是一块外形普通,状如水滴的软玉,但是其色泽、品相,却非常品,幽暗的深宫之中,也掩不住隐约透着的暗暗绿光。
能佩这样玉佩的人,也不会是普通人。
于是欧贞鸣招招手,叫回候在门前的卫士,随即便低声问欧阳海客道:“那三人,可有其他凭证?”
欧阳海客将玉佩揣回怀中,才说:“没有。”又想了一下道:“不过我让人打探了一下,这三人,是乘马车,由西入境,赶车之人,不像中原人,倒像是……”
“像什么?”欧贞鸣见他语焉不详,皱眉催问。
“说不上来,反正没见过。大高个、大鼻子、深眼窝。对了,毛发很浓,黄色,还是卷起来的。”
“嗯。”欧贞鸣点点头,“域外人士。”扭头见欧阳海客一脸迷茫,也顾不得解释,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欧阳海客长出一口气,总算说动大将军了,接下来就可以实施买卖计划了。
他于是说:“按那少年所说,现在东瓯只有二哥你能办到了。”说罢,一拱手,满脸愁绪地道:“二哥,我今年鬼神不佑,走的是破财运,张大人的采购,也让老五抢走一大半……”
“母亲和大哥还总从我这里支取钱财,我马上就揭不开锅了!求二哥相助!”
他知道瓯王和将军不合。自己掌着宫里用度,现在要以宫中开支入不敷出为由,请将军出手,所以不敢单单提瓯王,便把母亲也加了进来。
眼见欧贞鸣面色一明一暗,却又无话可说,他不禁心中得意,幸好自己聪明。
良久,欧贞鸣才说:“你是想让我把‘三仙女珠’拿出来吧?”
“二哥,那少年所求的珠子,百年难遇啊。除了你那颗‘三仙女珠’,恐怕世间再无物可用了。”
欧贞鸣低头沉思起来,欧阳海客三人静候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到大将军,将他们轰了出去,到嘴的肥肉再给丢了。
半晌,欧贞鸣才抬起头来说道:“这颗珠子,当年吕雉来求,都未曾卖掉,今日又怎能为了区区五百金,就卖了?”
苦等良久的欧阳海客不想他会来这样一句,顿时捶胸顿足,“哎呀,我的二哥!你怎能见死不救?”
“我的意思是,多要些。”欧贞鸣狡黠地一笑道。
“啊?”欧阳海客松了一口气,一张瘦脸泛起红光,“原来如此!二哥,你不做商贾,真是一大损失!我这就找那三人去。”话音刚落,他就乐颠颠地想往外走。
“慢着!”欧贞鸣喝住他,“你现在就去,岂不是自贬身价。”他沉吟片刻,“这三日,你盯着他们,如有异常,立刻来告诉我,三日以后,约他们在瓯江北波亭见。”
“约到北波亭?好。到时候二哥也去?”
欧贞鸣点点头道:“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三人。”
……
刘荣此时正坐在客栈之中,乌孙驹站在一旁,窦婴则在他自己房中休息。
“乌孙,”刘荣问他,“你也没有见到过大海吧?”
“没有。”乌孙驹恭敬地回道:“这次如果不是和少主一起南下,我连大江都未曾见到过。”
“我听说西去大漠,沙洲也如海。”刘荣此时闲来无事,又想到将来去“西域”的事情。
“是。我小的时候,曾听家父提到过,西出小方盘城,即是一片沙洲,浩瀚如海。”
刘荣曾见识过沙漠,也能想象得到所谓的“浩瀚如海”是什么景象。因为不知道汉朝人是如何穿越沙漠,于是又问:“你家祖上当年是怎么穿过沙洲的?”
乌孙驹想了一下说:“骑马过来的。”
“家父曾说,沙洲东西两千里,地下有河。从洲鄙开始,每隔约三百里地,有暗穴泉眼,凿开即有河水翻涌而起,人马得饮。不过,因为风吹沙走,沙洲并不固定,所以暗穴泉眼,很难标识。”
“嗯。”刘荣点头。这种情况倒也符合事实。他叹一口气:“以后我们要是想要穿越沙洲,恐怕也很难了。”
“少主,沙洲之险异,难以想象,不可轻易冒险。家祖当年一行三千人马,入关后检点,人不足百,马匹全无,伤亡惨重。”
言语之间,乌孙驹神色即显得有些凄凉。
刘荣叹道:“若不是匈奴更加凶残,想必你的祖先也不会如此。”
乌孙驹点点头道:“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不过,你们也算是在长安落叶生根了!”刘荣嘻嘻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乌孙驹的肩膀道:“不必悲伤!”
乌孙驹看着刘荣,脸上阴霾一扫而尽。
主仆二人正在畅聊,忽然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窦婴的声音,他在门外问:“少主……”
“乌先生请进!”刘荣答。
窦婴一闪身进到房内,随即向门外看了几眼,便闭上了房门,走到刘荣面前才低声地说道:“我们被监视了。”
“想必是欧阳海客之人?”刘荣猜道。
窦婴沉吟片刻,摇摇头说:“这我也不清楚。”说着话,他走到窗边,侧着身子窥视着街上。
过了一会,他转身说:“客栈大堂内,有一席,从早上开始,就有人坐着。一个时辰一换,前人和后者,都似熟识,但并不交谈,来一个,即走一位。”
他走近刘荣身边,接着说道:“客栈对面那一家民居,前日来时,门前尚有一老媪卖鱼,但昨日就闭门掩户,似是无人居住,偏偏竹墙内又透着人影晃动。”
他接着说:“街上还有一卖柴小贩,也应是监视我们的人。”
“先生何以见得?”刘荣没有听到他解释,于是好奇地问。
窦婴笑笑,说道:“瓯人无市坊,商贩各自沿街叫卖。此人却一直在原地呆坐,见客经过,也不兜售,岂不是有违商道。”
“先生观察细致入微。”刘荣赞叹。
“我在房中,其实也未曾休息,一直注意这些人和事。”窦婴笑着说。
刘荣举手谢道:“有劳先生!”
窦婴回礼说:“少主,姑且安心等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