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借?”欧贞鸣追问。
“刘栗已经表明来意和态度。只是他的身份,似乎并不确定。如果真的是领皇长子之命,那就是天助我也。”范易手捻细须,“大王引吴王,将军有汉廷。”
欧贞鸣沉吟片刻说道:“我明日赴约,你和我一起去客栈。”
此时,刘荣三人也已经回到客栈之中,窦婴推开窗户,看了一会对面民屋,转身笑着说:“少主,楼下果然是欧阳海客设的眼线。现在那个老媪,又回来卖鱼了。”
刘荣点点头说:“既然已经见过面了,再监视刺探,就多此一举了。”
窦婴刚准备离开窗户,忽然之间,有厉声的呵斥,伴着一阵快马声,从街面传了上来。内容听不懂,是东瓯方言。
他回头向街上看去,只见两骑沿着大街,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两队步卒,从窗下经过,向出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什么事?”刘荣发觉异样,坐在榻上问道,乌孙驹也快步走到窗前。
“两名……官差。”窦婴从骑士衣着判断。
到王城这几日,还从未曾见过官差,刘荣有些好奇,站了起来。
“他们做什么?”
“不知道。向城外去了。”窦婴回到,随即和乌孙驹走到屋中。
据他所知,东瓯国管理松散,如非军国大事,官府一般都不会动兵动枪,于是说道:“东瓯国小,民风淳朴,有事乡老自行解决。今日官差出动,想必是有事发生了。”
刘荣谨慎心起,又间杂好奇,于是说:“稍后先生打探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去找客栈老板问问看。”窦婴说着话,即推开门,向楼下走去。
下到一楼,就看到小二从门外跑了回来,面带惊恐、兴奋之色,于是上前将他拦下,问道:“刚才我看到有两队官差经过,向城外而去。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哈了下腰说:“乌先生,安心住店,务须紧张。不过是珠民抢夺珍珠,打死人了。官差过去缉拿凶手。”
“要去那么多官差?”
“要的。珠民也不少,而且……”小二自觉失言,面露顾忌之色,不肯往下说,低头想从窦婴身边穿过。
“而且什么?”窦婴立即追问道。
“东瓯本地事情而已,不足为道。先生自长安远来行商,事毕即行归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二左右看看,仍不肯说。
“喏。”窦婴一把抓住小二的手,从怀里摸出三文铜钱,塞进他手里笑道:“我此行本就为购珠而来,珠场出事,岂有不理不睬的道理。”
小二环顾四下无人,于是用手握了握铜钱,略一思忖,小声嘻嘻说道:“客官有所不知。东瓯国珠场,大王一半,将军一半。今日出事珠场,正是将军所属。不过,被打死的珠民,是大王的珠民。”
“哦。”窦婴点点头,有些明白了,随即又不解地问道:“那你刚才慌里慌张的,与你又有何干系?”
“这……”小二不肯再说,闪身从窦婴身边挤过,行了个礼,嬉皮笑脸地说道:“多谢先生赏赐!”
此时,店外有两名客人匆匆地走了进来,窦婴不便再追问小二,只好向大门走去,准备到街上再去看看。
他本在楼梯下的暗处,来客步履焦急,低头只顾向后堂赶去,并未注意到楼梯下还站着有人。
窦婴向来都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看着来客,忽然觉得其中一人怪异,戴着斗笠,而且身形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便站住脚想要细看之时,来客已经走过数步,只能看到背影,再一晃眼,消失在了后门。
他不由心生警惕:大晴天的,竟然戴顶斗笠,不肯示人以真面目,必是有意隐藏。最令他疑虑的是,此人眼熟。
必须搞清楚这二人身份和来意,不能给东瓯之行留一丝隐患!于是街上也不去了,他立即转身,顺着墙边,悄无声息地跟到了后堂门。
隐身在门后,轻轻贴在门上听了一瞬,门内并无动静,于是伸手一弹,推门。
然而,门微微动了一动,却推不开——从里面反栓上了。
事出反常。窦婴吃了一惊,这后堂门,此前他走过数次,从来没有拴过,就连晚上,都是开着的。
心里思索着,便疾步上楼,快速回到自己房中,扣开窗户纸,向后院看去。
后院几排客栈的自留房屋,屋门紧闭,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几匹骡马在厩中吃草,时不时打个畅快的响鼻。
过了半晌,正等得着急之时,中间一间屋门忽然缓缓推开,窦婴顿时紧张了起来,死死盯着,却不见有人出来,又过了两眨眼,才见客栈掌柜从门后闪身而出。
掌柜走出来几步,站在门前,四面八方地看了一遍,回身又将房门关上了。
这倒真是奇怪!窦婴看着眼里,暗暗心惊。两名来客,进了后院就消失了,从掌柜的行为来看,定是藏在后院中间那间屋子里了。
掌柜关好屋门,似乎又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慢慢走向后堂门,脸色表情凝重。
他却并没有发现,窦婴在二楼,用冷峻的眼神,正注视着他。
窦婴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刘荣,他有他的打算。这家客栈,东家是洛阳大侠剧孟,而剧孟,是他的生死之交,他打算再观察一番,假如只不过是剧孟的事情,那确实就没有必要惊扰皇长子了。
“钩据使者,岂是浪得虚名。”他自言自语,打算独自查清此事。
打定主意,窦婴转身出门,来到刘荣房间,只将从小二那里听到的话,告诉了刘荣,隐藏了后来自己遇到的事情。
“欧贞鸣的珠场里,死了欧贞复的珠民?”刘荣听完以后,随即就说,然后微微一笑,马上又道:“看来是欧贞复的人,跑到欧贞鸣的地方去寻衅滋事,引发了冲突。”
“想来应当如此。”顺着刘荣请坐的手势,窦婴一边坐下,一边说。
刘荣放下手中记事绢帛,抬头望着窦婴,目中闪动灵光:“欧贞鸣曾有言道,珍珠来自于大海,而大海归属于东瓯。他的内心里,只认东瓯国,并不愿承认瓯王对大海的统治。”
“少主所见极是。”窦婴点点头,说道:“东瓯国内,兄弟不合,根源就是因为珍珠。”
“欧贞复身为一国之君,富有东瓯,何必再夺欧贞鸣的珠场。”刘荣叹道:“‘君子富,好行其德’。欧贞复反其道而行之,真是自取灭亡。”
窦婴冷笑一声:“目光短浅,唯利是图。东瓯国不乱才怪。”
“吴王也是一样!刘濞富冠诸侯,却只在吴国行些修桥补路的小德,而于朝廷不忠不臣,已失大德。”刘荣笑道:“刘濞、欧贞复行事,岂不是如出一辙。”
窦婴也笑道:“二人结局必定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