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告别申屠通,加快脚步,继续向兰林殿走去。
母亲栗夫人果然还未睡觉,仍在殿中坐立不安地等着,一见到刘荣立即问他:“怎么才回来,今天事情很多吗?”
“是。母亲。”刘荣小心地回答,顺手把外袍解下来,递给了一旁伺立的蓉儿。
“你父亲都跟你说了些啥?”栗夫人关切地问。
“今日……”刘荣有些迟疑,担心吴楚起兵叛乱的事情说出来,会吓到母亲。
“怎么了?”栗夫人急急追问。
“吴王联合楚王、赵王,还有齐地四王……”刘荣想了一下,看着母亲急切的目光,接着说:“准备到长安来。”
“什么意思?”栗夫人不解,“正月十五不都来过了的么,这才不到一旬,又来?”
“嗯。也无甚大事,不过就是来的人多了点。母亲,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孩儿要处理。”刘荣赶紧岔开话头。
“你父亲……没提立太子的事?”栗夫人不甘心,仍问。
“没有。”刘荣微微一笑,宽慰着栗夫人说:“母亲,不急。孩儿把事情做好,父皇自然明白。”
“这老东西,明后天我要找他去。”栗夫人看了一眼刘荣,生气地说道。
“过几天吧。最近施行新政,诸侯国事情又多且繁杂,母亲最好不要在此时去叨扰父皇。”刘荣抿着嘴唇,拉起母亲的手,笑着说道:“以免适得其反。”
“恩。”栗夫人握了握儿子,盯着刘荣的眼睛,叹息一声,又恨恨地说道:“我倒是也不想催他,不过就是那个王娡,总是令我心中不安啊。”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荣早早地就来到了武库横街,钩据司坊。
他一边进院,一边问门前值守士兵,“窦大人和申屠大人都来了吗?”
“殿下,两位大人已经到了。”士兵严肃地回到。
走进院内,院中十几吏员,急匆匆地快步穿梭,见到刘荣,纷纷立定行礼问好。
刘荣远远看到正室明灯高悬,烛火耀耀,于是前行百十步,抬脚迈进正室。
随着门口值守一声宣报:“皇长子驾到!”,窦婴和申屠通急急迎了上来。
“二位先生,今日有要事两桩。”刘荣大步走向正堂中央位置。
“请先于此处,以十丈见方,按照大汉堪舆图,以沙堆成丘,标明关东诸国位置、轮廓,并将山川、要隘、官道、小路等等都一一进行注释。”他以步丈量着范围,指着地面说。
“这是什么?”窦婴疑惑地问道。
“这个是我昨夜想到的,钩据司既然要行钩据之事,不通地理,则心中无数。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以沙堆砌而成,就叫做‘沙盘’吧。”
“同时,各地五年之内的人口户数、农庄田地数、民风民俗、河流冻期、山体地质情况,以及区域内的豪强等等要情,均应有详细目录。”刘荣一口气说完,然后颇为得意地看着窦婴和申屠通。
此二人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
申屠通问道:“山体地质是什么?”
“就是指山是什么山,地是什么地。比如,石山、土山,有多高、有几道梁、几条沟。”刘荣解释道:“这就是‘地利’,我们必须要掌握。”
窦婴领悟了刘荣的意思,恍然大悟,眼中闪烁起欣喜的光芒,口中赞道:“殿下,这真是一个好物件!”
刘荣笑笑,没说话,心想:玩谋略,我不是你们这些老油条的对手,这种战术,我上辈子倒是学过不少!
刘荣又看申屠通的眼神,也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接着说:“第二件事,更请慎重。二位先生,到后室谈。”
这是有极为要紧、机密的事情要安排了,两人不敢懈怠,立即前面带路,三人走进了一间厚门实窗的屋子,待申屠通关闭房门以后,刘荣便说:
“皇上令钩据司监督朝中众臣,尤以此次平叛领军人物为要。”
窦婴闻听此言,面色变得凝重,直言不讳地问道:“任人勿疑。皇上此举,若稍有不慎,必然令人心不安。”
“先生此言差矣。”刘荣沉吟片刻,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继续说道:“晁错昨日奏请御驾亲征,皇上尚未定夺。若行亲征,则中枢全动,跸驻在外,安能不小心从事?”
窦婴默认,申屠通一旁问道:“钩据司以何种理由,监督朝臣?”
刘荣点点头,沉吟道:“这是关键。三公九卿只知有钩据司,并不知道钩据使者是谁,不能暴露身份。”
“不如这样。”窦婴建议道:“奏请皇上,请委殿下以历练为由,随周亚夫至军中。明为历练,实则监督。”
说到此,窦婴话里有话,眼中闪烁其辞,小声地说道:“殿下,此事一举两得!”
刘荣想了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窦婴是指,既能实现监督的目的,又能为自己积累军功,将来谋取太子之位,更有资本。
不过,话虽如此,仍是有些顾虑。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对周亚夫不信任,如此敏感的时期,万一激起对方的反感,就大大的不妙了。
窦婴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接着说道:“殿下无须亲至,只需另委申屠先生代劳。”
“恩。”刘荣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看着申屠通道:“钩据司成立不过一月,诸事未善,即受此重任,也只能有劳先生,缓急从权了。”
申屠通倒不推辞,拱手爽快地说道:“条侯与我,虽是故交,但请殿下放心,臣定私不掩公。”
“好。”刘荣会心地笑笑,松了口气道:“昨夜朝会,尚议欲以曲周侯郦寄领兵击赵,将军栾布击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窦婴,又说:“这两路,请也提前令钩据使者进行监督。”
“是。这二军指挥,尚在抽调人手,筹建之中,倒不难安排。”窦婴点头应道。
“朝中诸臣,匈奴、闽越、东瓯也都已有监督。”申屠通补充了一句。
“好。”刘荣嘉许地看着眼前二人,接着说:“第二件事,就是宫中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申屠通眼睛一亮,窦婴侧脸看着他,对刘荣说:“早上申屠先生已经告知我了。”
“二位先生有何打算?”刘荣目光炯炯地说道:“此贼不除,汉室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