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桥，牛车再走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向家老屋。
队上泥坯房，木头房是最常见的，但也有不少新修的红砖房，向家就是前几年新盖的红砖房。
一字排开六大间，看着特别阔气。
绕过这六间，东边菜园再往上走两步，是向家的爷奶辈留下的两间木头房子，现在是放杂物和养猪的地方。
向国华夫妻并一双儿女，四口人住在西边两间，中间挨着的是堂屋。
再往东，分别是老两口和姜槐序住的屋子，最东边挨着菜园那间是空的，是大姨向美华和小姨姜素华两个姨住的屋子。
她们出嫁都好多年了，因为嫁得都不远，初二回娘家也只是吃饭不留宿，便空了下来。
上辈子姜黎每回来放松，住的就是这一间。
“大姐怎么来了？”姜槐序扶着姜外公下了车，又去帮向国华卸平板车，看到院坪里站着的向美华，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眼舒兰秋，莫名有点儿担心。
向国华眉头也拧了一下，但这时候却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美华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妈也不会让她乱来，你放宽心。”
姜槐序撇撇嘴，他这两年对大姐是有点意见，但也知道向美华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的人。
相反，向美华自诩能干人，大面上是从不叫人挑毛病的。
“爸！”兄弟俩说着话，向美华已经迎了上来，“这就是兰秋吧，长得真像您年轻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向美华本来只是随意扫了眼姜黎，看清人时，眼前顿时一亮，“呀，这个漂亮小姑娘，就是我们婷婷了吧。”
“大姐，小不点改名了，叫姜黎。”姜槐序侧声说了一句。
向美华立马笑眯眯地改了口，扶着姜外公的同时，一把将姜黎拉到面前，仔细打量，“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今年高中要毕业了？”
姜黎扬了扬眉，大姨对她蛮了解的嘛。
上辈子姜黎和大姨打交道不多，大姨夫妻八四年就跟同乡南下打工，后来又去了小儿子工作的城市，帮着小儿子带孩子。
但每回过年，只要大姨回来，就都是大姨在各处张罗。
是个特别热情外向，且精力十足的人。
“美华，别站在院门口说话，让你爸他们进屋。”向姨姥扬声喊了一句，向美华立马搀扶着姜外公往里走。
也没落下舒兰秋和姜黎，热情地问她们坐火车的事儿。
倒是一点也不冷场。
坐下歇了口气，喝了碗茶，向美华就张罗着架桌子摆碗筷，舒兰秋不肯闲着，也跟着去帮忙。
姜槐序这不是改变了想法么，立马就起了身一起，结果被向国华拦住了。
姜黎瞅出不对来，借口要洗手，把姜槐序叫了出去。
“……也没什么。”姜槐序看着姜黎，最后还是说了，“你外公不是想让你妈妈留下来顶职么，除了工作外，厂里的房子也准备给你妈妈。”
当年工厂要搬迁到这山里来，姜外公是最早一派来的人，勘测选址全程参与。
在厂里，姜外公有一套三室的房子，也就是平时午休，或者加班时住一住，主要用来存放姜外公的资料文件这些。
向美华的大儿子，“也就是你表哥周宏，他也在厂里上。”
但周宏前几年才招工进的厂，进的车间，先从学徒做起，三年出师后才是正式工，就算成了正式工，他也没有办法立马分到房子。
没有房子，婚事就不是那么好谈。
“所以大姨是想要那套房子？”姜黎问。
姜槐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的意思是要掏钱买。”
但姜外公怎么会收她的钱，向美华说要买，不过是好把自己的所求摆出来，说得好听一点而已。
姜黎听完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八壹中文網
见她无动于衷，着急的反倒成了姜槐序，“你别瞎寻思啊，这事你姨姥和你外公都没同意。”
舒兰秋跟姜外公隔阂太深，一开始就要求她住在一起，未免太强人所难。
最好就是让她住在厂里，有个自己的地盘，偶尔能回家里吃顿饭，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姜黎，随她喜欢她，两边她都可以随便住。
“我没瞎寻思，有姨姥在呢，这事我不操心。”姜黎真没往深了想，因为没有必要去多想。
对外公，姜黎了解不多。
但以姜黎对姨姥的了解，大姨肯定达不成目的。
姜槐序扬了扬眉，跟在姜黎后头，“你这话说得，你还怪了解你姨姥的，你大姨姓向，你怎么就知道你姨姥不会妥协？”
这事他和大哥都知道不成，但这不是怕大姐在二姐面前使劲么。
舒兰秋的性格，说好了叫温柔，说难听点叫软蛋，任人搓扁捏圆还不知道拒绝。
“……”姜黎。
姜黎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一瞬，迅速溜进堂屋，盯着一桌子菜，夸张地道，“今天是过年吗？这也太丰盛了一些吧！”
倒也没有太夸张，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野藜蒿炒腊肉，紫苏叶干辣椒爆炒鳝鱼，干豆角焖油渣，干笋炒仔鸡，还有洋芋紫苏汤，和好几样嫩苗菜。
这一桌饭，明显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农村不比城市，尤其是城市国营单位，那都是重点保证供应的，农村想吃肉，可比城里难多了。
这年头可没有专门的猪饲料，每年怎么把任务猪养肥，都叫人发愁，什么八个月出一栏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大家一年忙到头，也就年尾杀年猪的时候，能分到些肉。
江省这边有熏腊肉的习惯，但做饭一般也就是切一点尝个味就好，绝不会像这样炒上满满一大碗，肉比菜还多的情况。
腊肉是去年杀猪时熏的，挂在灶顶熏到现在，肉片切开油润透亮，加上香味浓郁的野藜蒿，姜黎已经忍不住要咽口水了。
而紫苏鳝鱼则是姜黎极爱的一道菜，和后世用药捕养的肥大鳝鱼不同，这可都是田里现掏的。
“跑那么快，口水都要掉碗里了！”姜槐序追上来，忍不住调侃她。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大舅家的大表姐向明丽笑着道，“那就赶紧坐下来吃吧，小黎，你跟我坐一起。”
另一边，向美华也拉着舒兰秋坐下。
“来，兰秋，尝尝大姐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