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淮市那边有我的战友,他们上车后我就拍了加急电报过去,他们下车就有人接的。”向国华道。
这时候电报一般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派送到收件人手上,加急则会快许多。
估摸着他们人还没到,淮市那边的战友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听到这话,姜外公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有人关照就好,他转脸看向舒兰秋,“囡囡,你放心,国华的战友跟他……多年的交情,靠得住。”
本来想说跟向国华一样,但看看他这回办的事,姜外公说不出这话来。
舒兰秋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来,可她也了解自己的孩子,拦肯定是拦不住的,闻言也就点了点头。
不是今天,也会是以后的某一天,姜黎肯定会要回淮市去。
舒兰秋是下班后过来的,这会说完天已经黑了,向国华拿了手电筒,送她回厂里。
两人说是兄妹,但既无血缘,也没有真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关系其实生疏得很,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姜黎这孩子懂事也稳重,但心里藏着不少事,能让她发泄出来一点,是好事。”向国华走在前面,突然开口说话。
舒兰秋一怔,默默地听着。
向国华也不需要她回应什么,沉默片刻后,又开口,“姜黎很担心你。”
这话听得舒兰秋眼睛一热,赶紧低头擦了擦眼睛。
“这世上,有些孩子就是会比较成熟,咱们做父母的,能学会接受孩子的成熟,你如果不想一直叫姜黎为你担心,就应该好好过好现在的生活。”向国华始终在往前一步的位置。
说起这些,他心里也有些感伤。
虽然从小的经历不同,但向国华在姜黎身上,多少看出些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都是小小年纪,逼着自己想得多一些,拼尽全力,想护着家人周全。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不容易,每一点成长,都伴随着伤痛。
不过他比姜黎要幸运,那时候还是小婶的妈妈,虽然柔弱,却拼尽全力替他们撑起了一片可以成长的天空。
身后的抽噎声渐渐明显起来,“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叫你自责的,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自责后悔于事无补,重要的是以后是不是?”
四公里的路也不算太远,走走也就到了。
到了家属楼楼下,向国华不打算再上楼,他想了想又道,“我不会安慰人,你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就跟妈讲,她老人家没读过什么书,但懂很多道理。”
舒兰秋重重地点头。
她不太敢开口,怕开口就要忍不住哭。
其实她是一个不怎么爱哭的人,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管怎么被骂被打,都不能哭,一掉眼泪,就会挨更多的打骂。
但向国华说的这些话,她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谢谢大哥,我知道的。”可一直不开口,舒兰秋也怕向国华会误会,忍着哽咽道谢。
这一声大哥不是出于客气,而是真心实意。
向国华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以前那些破事,还有他们尴尬的身份,家里人对舒兰秋其实都有些小心翼翼,不太能拿得准那个度。
这些话,向国华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
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姜黎的离开是个契机,好在舒兰秋也听得进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直接到家里找我。”
原来这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舒兰秋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向国华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她才收拾好情绪上楼。
回到家里,舒兰秋照了照镜子,眉间淡淡的愁苦仿佛是用刻刀刻上去,眼里的退缩也仿佛与生俱来。
难道她平时也总是用这个表情看着女儿的吗?
舒兰秋心里有些慌,她努力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但太久没笑了,她根本就不应该要怎么笑。
但想到向国华的话,舒兰秋还是努力练习起来。
她不能叫姜黎一直担心着她。
……
淮市火车站,姜黎看着姜槐序的黑眼圈,感动心疼又觉得好笑。
“不许笑!我这都是为了谁,赶紧找个地方让我好好睡一觉。”这两晚上姜槐序都没敢怎么睡。
生怕姜黎在火车上遇到什么危险,就白天稍眯一会儿,晚上就挺着。
结果一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早劝过你了,你不听我的。”姜黎无奈地摊手。
说实话,除了林家人外,姜黎上下两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别有用心的坏人。
大概是她眼睛过于清亮,看不去防备心重且不好惹的缘故。
姜槐序瞪她,小孩子都觉得世上全是好人,哪里晓得坏人的可怕,毕竟坏人又不会把“我是坏人”四个字写在脸上。
舅甥两个吵吵闹闹地往出站口走。
“你这人,这是我女儿!你往后头问问去。”出站口,有人被拦住,十分不耐地推开问话的人。
姜黎往那边扫了一眼,估摸着是接人接错,就直接收回了目光。
不关她的事,现在紧要的是找个招待所,让姜槐序好好睡上一觉。
“同,同志,请问火车上的人都出站了吗?”谁知接人的那位往后头看了看后,追上了他们。
姜黎往身后看了一眼,出站口空荡荡的。
在淮市下车的人本来就不多,姜槐序困得走不动路,还要跟她斗嘴,舅甥两个闹腾着,竟然是最后一个出站的。
“应该吧。”姜黎随口道。
问话的男青年明显有些丧气,道了谢,不住地往出站口里张望。
姜黎想了想,给他建议道,“要不你再等等,火车停靠一刻钟呢,可能有人还没下车,不过你接人,是不是写个牌子比较好。”
男青年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这也没纸笔啊。
“川子,问了,没有叫姜槐序的,是不是不是这趟车啊?”正说着,有人大步走了过来,应该是男青年的同伴。
姜黎心里一凛,难道江省火车时,姜槐序躲着的人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