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归不喜欢,该教姜槐序的时候,陆令晁一点也没有藏私。
这一教,他就知道为什么他进运输班,姜槐序愤而退出时,教姜槐序的老师傅为什么觉得那么可惜。
姜槐序是真的很聪明,一教就会,举一反三,学习态度积极且谦逊,本来陆令晁以为姜槐序跟他不对头,肯定会克制不住给他一点脸色看。
年轻气盛就是姜槐序的代名词嘛,没想到他忍住了。
路上倒是真给了,姜槐序防他跟防贼一样,到了运输班就像是换了个人,姜槐序居然还管他喊“师傅”。
陆令晁是很想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谱。
但想想万一哪天姜槐序真成了自己姐夫,啧啧……陆令晁咂巴咂巴嘴,可惜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像是没底子的人,比先前强多了。”陆令晁把他的教具大扳手丢上驾驶座,打量着低头补充笔记的姜槐序。八壹中文網
姜槐序记下最后一笔,十分诚实地回答,“嗯,当时心气不平,抽空就跟维修股组的师傅请教。”
想着有一天卷土重来,一定要狠狠打陆令晁的脸。
他不就是输在不会修么,姜槐序不光跟着师傅请教,还自己买了书看。
但工作一直不落实,总是呆在厂里也没什么意思,姜槐序的户口一直是跟着向姨姥的,他毕业不是下乡,叫返乡。
返乡知识青年。
书还没看完,姜槐序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跟着朋友一头扎进了黑市。
本来只是跟在火车站工作的朋友私下倒点货,有人觉得他们这样不行,就把他们介绍给了范哥。
现在不是要进来当临时工,姜槐序又把书给翻了出来,昨天还拎了对酒去了以前教他的维修师傅家里,准备重学起来。
好在他不是那种人走茶凉的性子,这两年逢年过节,陪着姜外公各家走动的时候,也不会落了对他好的几个师傅。
维修师傅知道他重新进厂,还进了运输班,让他直管往维修组去。
短途司机对维修技术没有太高的要求,反正厂里有专门的维修人员,车抛锚在路上,也能去拉回来。
跑长途的就不行了,虽然各地都有专门的农机厂负责维修,但跑长途多的是要从山里、荒地过,司机要想转长途,就得先过维修这关。
所以先进来的学徒工,基本都是运输班呆三月,维修班呆三月,学个一两年再跟车跑短途,再熬两年,才有机会跑长途。
姜槐序这回是运气好,正好陆令晁缺搭档,陆令晁也不嫌弃他,愿意手把手带他,直接就顶上了。
“行啊,我那有两本书,拿给你。”陆令晁撇撇嘴。
肖赞华同志的眼光还没太差,姜槐序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把姜槐序领进家里,关秀萍正坐在家门口摘菜,她是厂里的正式工,不过是在厂下属的服务公司做事,基本就是挂靠着,每天上班也不过是去办公室报个到。
“今天下班这么早,桌上切了条菜瓜,招呼你朋友吃。”关秀萍十分热情。
陆令晁冷淡地点了点头,领着姜槐序进了屋。
找书的时候,姜槐序就是盯着客厅墙壁上卡照片的照片框看,没有真把自己当客人,不客气地去吃东西。
“站着做什么,赶紧坐下喝杯茶,令晁,你招呼你朋友坐啊。”关秀萍起了身去倒茶水,又张罗着去拿零食。
肖家条件又不差,除了一个肖潇还在上学,其他人都有工作拿工资,再加上一个长期跑外地的陆令晁,家里不缺吃的。
前些天陆令晁拎回来一箱苹果,柜子里还有大半呢。
不过关秀萍没有拿出来。
“谢谢。”姜槐序收回目光,表情礼貌又有些冷淡,接过茶水,就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陆令晁莫名又看姜槐序顺眼了那么一点点。
书很快找了出来,姜槐序接过书就准备告辞,关秀萍脸上还是那副热情的笑容,客客气气跟着到门口准备送客。
“等下。”陆令晁突然道。
他回身找了个网兜,打开柜子把苹果挑出来,只留下一两个,“拿去给小不点,就当换她早上的肉包子。”
关秀萍只觉得牙齿缝都疼起来,什么肉包子这么贵重,顶一兜苹果。
但这苹果是陆令晁买的带回来的,现在他要拿出去做人情,她哪有立场阻拦,只是笑容不可避免地变得牵强起来。
说起肉包子,姜槐序就磨牙。
陆令晁个不要脸的,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不吃包子没力气带徒弟,硬生生从姜黎手里要了个包子走。
那可是舒兰秋亲手做的!
当时姜黎把包子给出去的时候,小脸都皱成一团了,姜槐序看了都心疼。
不过包子都叫陆令晁吃进肚子里,不要苹果岂不是吃亏了,姜槐序接过网兜,“我拿给她。”
看着还不是特别领情的样子。
“令晁啊……”关秀萍想说说陆令晁,他这也太大手大脚了一些。
陆令晁看了眼关秀萍,“关阿姨,您有事?”
这冷淡的语气,瞬间叫关秀萍清醒过来,同时怒从心起,烧得她不舒极了。
傍晚肖志刚回家,发现家里晚饭也没有做,关秀萍侧躺在床上,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肖志刚没有多说什么,拿起饭盒去食堂打了饭菜回。
“兴致这么好,居然会来接我下班。”肖赞华出办公楼,就见到靠在花坛上的陆令晁。
虽然她希望来接她下班的是另外一个人,但看到弟弟也很高兴。
“姐,我搬出去住吧。”陆令晁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突然抬头道,“我现在的资历和工作性质,可以申请一间单人宿舍,我在厂里住的时候少,你没事也可以去住,想弄点吃的也方便。”
闻言肖赞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眉眼圆瞪,“是不是关秀萍又作什么妖了!”
关秀萍从来不大吵大闹,她最爱的是捂着脑袋躺在床上说不舒服,一不舒服就叫全家都跟着不舒服的那种。
以前肖潇年纪小,关秀萍一躺床上默默流泪,她就大哭着要找爸爸。
于是整个家属院就都知道,肖志刚的前头的女儿又在欺负关秀萍了,肖赞华以前没少在关秀萍手里吃苦头。
不是那种明面上被苛待的苦,是说不出的苦。
等到陆令晁来,关秀萍还想故计重施,但陆令晁才懒得惯关秀萍的臭毛病,直接说家里通风不好,把关秀萍抬到家属楼楼下,叫来医生检查,不行就去医院。
再拉着肖赞华,当着肖志刚的面,锣对锣,鼓对鼓地把话说开。
这会肖潇也长大了,她三观还算正,虽然不敢明帮着肖赞华讲话,但也不会成为关秀萍的大喇叭。
被气得头疼不舒服,默默垂泪这招没有用了,但关秀萍不知道是这些年养成了习惯还是怎么样,三天两头就会往床上躺。
但好歹是不哭了,也不敢再把原因推到肖赞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