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惠君神不思属地回到自己家,许卫兰还没下班,家里空荡荡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细微的灰尘在光里飞舞。
边柜上,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摆在那里。
听到许从生休探亲假的第一时间,韩惠君心里是窃喜的,她笃定地认为,许从生一定是为了他们娘俩,暂时摒弃一贯坚守的原则,特意来京市陪她们过年。
但等知道许从生正式休假的时间,韩惠君里的的喜意瞬间消失殆尽。
已经几天了,都没见到许从生的人,他去了哪里,可想而知,想到许从生竟然不是来陪她们娘俩过年,而是去陪许南川,韩惠君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她想不明白,在许从生心里,许南川为什么比她们娘俩还重要。
“妈?怎么灯都不开。”许卫兰下班回来,拧开电灯才发现韩惠君枯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转过去一看,才发现韩惠君泪流满面。
等从韩惠君那里知道始末,许卫兰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默着陪坐了两秒,就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卫兰!妈妈在跟你说话,你爸爸他……”得不到想要的回应,韩惠君控制不住自己,对着许卫兰疾言厉色起来。
许卫兰停住脚步转身,打断她的话,“我爸怎么了,他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不对,妈,我累了,你不认他可以,我也能陪着你不认,你还不满意,连我爸的行为也要控制吗?”
韩惠君手哆嗦地指向许卫兰,但许卫兰只留给她一个精疲力尽的背影,回到房间,停顿几秒后,轻轻把门关上。
关上门后,许卫兰长舒了一口气,坐到自己的书桌前。
她现在在图书馆上班,这份工作是她高中毕业后,舅舅找了关系安排她进去的。
工作清闲,许卫兰自己上进,新跟的师傅也挺为她考虑,知道她不想再虚度光阴,劝她学会计考个证。
许卫兰以往下班回来,都会看两个小时的书,今天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在书桌旁坐了一会,突然起身去桌边的废纸篓扒拉,翻了两下,翻出一封被她揉成团,丢弃的信件来。
信压根就没拆,这会拆开,除了里头的信,还有一张电影票,就在今晚八点。
许卫兰连信都懒得看,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但她还是拿起围巾出了门,如果到了电影院,对方还在门口等着,那她就答应他的追求,如果不在,那就看场电影再回。
她并不多喜欢对方,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信是什么还扔掉。
但她现在需要一个合适合的结婚对象,带她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家,喜不喜欢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
打了一架出了口恶气,贺小山在姜黎几个的掩护下,打架变成了被牛追掉到田里,陆令晁则是被波及的无辜路人。
贺小山就是来过个年,初二就要跟许父一道回淮市,就带了两件里衣。
现在这个情况,外衣毛线衣都得换洗掉才行,向军强领着贺小山去找衣服,目光掠过贺小山,里面写满了一言难尽。
“你老实点吧,七岁的孩子都没有你这么能招猫逗狗。”最气人的是,姜槐序还在旁边装模作样地补刀。
贺小山,“……”
还不如说他是走路不稳直接掉田里去呢,干嘛非得是被牛追呢?显得他特傻特招人嫌。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姜黎说了,韩向阳和许南川的关系,只有她和姜槐序知道,这就代表只要不是许父自己撞见韩向阳,他不会从别人嘴里知道韩向阳也在这里。
再怎么样,许父也是韩向阳的亲姑父。
来都来了,许父要知道了,肯定不能让韩向阳一个人过年,到时候要把韩向阳也叫过来一起过年,那才是真的恶心人。
换好衣服,贺小山是真老实了,他不敢去帮倒忙,就老实在坐在火塘边上。
本以为他什么也不干就没事了,结果下午杀猪,贺小山点背又被跑脱的猪给撞了一下,直接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欲哭无泪。
姜黎也不知道怎么说贺小山好了,拍拍他的肩膀,劝他找个机会偷溜出去,去山上的土地庙悄悄拜拜。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被别人看到,举报你搞封建迷信怎么办。”姜黎说完,又自己否了。
贺小山想了想这几天自己的运气,半站起来的腿又慢慢蹲低了下去,“我在心里拜。”
吃杀猪宴的时候,姨姥和大舅妈都格外照顾贺小山,这孩子太可怜了。
贺小山心里把各路神仙都拜完,也算是稳了心神,吃得不亦乐乎,每咬一口都觉得自己是在报一撞之仇。
“你少吃点,吃多了你要敢吐,信不信我能拿瓢接着再给你灌回去。”姜黎看他那胡吃海喝的样子,提前警告他。
她不是舍不得贺小山吃,是真怕这憨货把自己给撑坏。
大过年的,都安安生生一些的好。
贺小山老老实实地放慢了节奏,不过最后还是撑着厉害,没办法,现杀的土猪真的太香了。
这半年生产队的猪伙食大大改进,姜黎安排大队知青尝试自己配比猪饲料,比起以前光吃草吃糠,自己在泥里拱虫子吃,很难长肉的猪,今年生产队的猪大多长得膘肥体壮。
当然,投入也大,米糠、麦糠、菜籽饼、酒槽、豆饼……这些主材料都要花钱从外面买,还要想办法改进机器,自己打骨粉添进去。
不过成果也是显著的,肉价和这些材料可不是一个价,投入大回报也巨大。
明年生产队就准备加大投入建设养猪场了,东升的第一条饲料生产线,也准备在明年下半年投建。
毕竟光种菜还不够,联营公司得有自己的支柱产业。
猪饲料这事,姜黎几年后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头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们这个猪肉香,也就几年前我大伯从老家带回来的黑猪能比了。”贺小山边吃边点评。
姜黎听得眼前一亮,“你老家哪的?那边黑猪养得多吗?”
黑猪肉比白猪肉可要好吃得多,上辈子姜黎买猪肉,专挑黑猪肉和云贵那边的乌金猪买,但石硚公社这边,姜黎没见过有养黑猪的。
“在在新阳那边。”贺小山被姜黎的目光吓了一跳、。
话音刚落,姜黎便挟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贺小山的碗里,笑得格外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到嘴的肉不吃是傻,管姜黎打什么主意呢,朋友嘛,能帮到她他也高兴,贺小山美滋滋地吃下肉。
本来只是准备到向家送一趟东西就回去的陆令晁,无端蹭了顿肉不说,临走还提了两斤肉回去。
肉他是没办法生吃了,干脆送到肖家。
今年下乡头一年,肖潇肯定回不来,关秀萍在家长吁短叹半天,当着肖赞华的面,明里暗里说了刺了好几句。
里外里的意思都是,要是当年肖赞华下乡,肖潇就能留在家里了。
当姐姐的在家里享福,却让妹妹在外头吃苦。
她不敢当着肖志刚的面说,就趁着肖赞华在厨房帮忙,或者肖志刚在房间看报的时候说。
陆令晁来的时候,关秀萍还在说。
要不是肖志刚也在家,陆令晁差点直接把肉甩关秀萍脸上。
“你跟她计较什么。”肖赞华接过肉,悄声劝了陆令晁一句,关秀萍说自己的,她就骂人当听个响。
不然大过年家里安安静静的,呆着也窒息。
又问陆令晁,“你真要坐年三十半夜的火车回去啊?大姨父肯定要发火。”
“我回去看我奶奶,关他什么事。”陆令晁无所谓得很,要不是去看望老太太,他都懒得回去。
老太太平时住疗养院,过年肯定要被接回去,他火车上两天,差不多到京市的时候,老太太也该回疗养院了。
别指望陆家两儿子留着亲娘过完十五,出了年再走。
他们视权如命,于亲情淡泊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