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郡主，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秦观山的脸上早就已经没有了刚刚被黎烨用剑指着的时候的那种狼狈。他回房间去重新梳洗，换上了一身全新的衣裳，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昭昭。秦昭昭见到他这副模样，便只觉得心中一阵烦闷。她实在是不愿和秦观山龃龉。虽然，她心中，的确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和他割袍断义的准备，可一想到秦观山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敬重多年的家人，如今却闹成这般剑拔弩张的模样，便不由得有些郁郁。秦观山见她不愿看着自己，只当她是于心有愧，心中不由得更是得意。“昭华郡主，你可知罪？”
秦昭昭闻言，微微愣住。她何罪之有？“本相已经听说，那萧策适才在城门口设置了毒瘴！若非是因为你贻误战机，一味贪睡，江南怎么可能会陷入如今这等危难的局面？”
“此事，你定要给城中的百姓们一个说法！”
秦观山不依不饶地看着秦昭昭。秦昭昭的心中无奈。她本想着，如今城外这毒瘴很是厉害，只有自己百毒不侵，能不受影响。这安放霹雳弹之事，定然要自己去做。云衡和陆煦炀本想随她同去，可是却全都被她拦下了，就连黎烨，也并不知情。她本想着，自己快去快回，速战速决，却没想到，竟然还是被秦观山撞了个正着。“相爷，我还有要事，无意和你在这里耽搁时间，若是你当真心系江南城中的百姓，就请尽快让我离开。”
秦观山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不快。“秦昭昭，你难道就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嘛？”
“若不是因为你贪睡，错过了那两个民兵的通禀，萧策又怎么可能得手？”
“我知道，你如今在江南城中，德高望重，可是，因为那些猛兽被驱逐，所以心生不甘，想要拉着整个江南陪葬，实在是万万不该！”
秦观山故意扬声开口，想要让更多的城中百姓们听到。秦昭昭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只觉得陌生。她向来敬爱的父亲，如今，终于变成了个面目可憎之人。秦昭昭冷冷地看着秦观山，淡淡道：“相爷，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早已经和你说过，我并非是那种贪慕权贵之人，如今暂领江南统帅之责，也只是为了城中百姓。”
“你这般颠倒是非黑白，人在做，天在看，难道不怕遭了报应么？”
秦观山万万没想到，这个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儿，如今竟然会毫不留情地顶撞自己，脸上的神情更是青一阵，白一阵。“若是相爷没什么事情，昭儿便先走一步了。”
她冷冷地看了秦观山一眼，声音之中听不出半点温度。秦观山看着她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一惊。秦昭昭念旧，本应当十分顾念旧情才对。可如今，她竟然这般冷漠地对待自己？若是他刚刚没看错的话，她的眼神中，似乎还有……厌恶？该不会，这女人真的将从前发生的一切全都回想起来了吧！若是这样的话，便当真是留她不得了！秦观山望着秦昭昭的背影，狠狠地捏住了拳头，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秦昭昭浑然不查，自顾自将所有的霹雳弹全都埋在城外，这才款款回到城中。果然不出她的预料，秦观山不肯善罢甘休。她才刚刚进城，便听到百姓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听说了么？如今，咱们就算是想出城，也绝无可能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些西楚人在城外安排了毒瘴，就连云先生那等解读圣手也无计可施！”
“我还听说，今日守城的那几个兄弟，实在是倒霉，就是因为郡主去晚了些，所以，他们才全都中了毒，已经死透了！”
“其实若是寻常的日子，郡主贪睡，也就罢了，可如今，正是咱们生死存亡之际，因为郡主的一个瞌睡，好几个兄弟就丢了性命，这可真是……”“你们不知道么，那守城的孙家小子，是五代单传的独苗苗，如今死了，他娘眼睛都要哭瞎了，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见到秦昭昭的视线望了过来，几人急忙噤若寒蝉地闭上了嘴巴，唯恐被秦昭昭治罪。秦昭昭只得装出了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可是心中，却难免还是绞痛了起来。若是阿飞在的时候，此时定然会挺身而出，为自己仗义执言。可是如今，阿飞已经死去多时了。阿飞死了，那孙家小子也死了，像他们这样无辜枉死的孩子，有名字的，没有名字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她恨自己。如果自己今日没有和秦观山龃龉那么久的时间，如果自己能早些突出重围，救下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兵们，如今便还能回到家中，和自己的爹娘团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秦昭昭有些失魂落魄地想着，走得跌跌撞撞，全然没注意到，斜刺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手上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剪，念念有词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昭华郡主？你的命值钱，我儿子的命便不值钱了？”
“都是因为你贪睡，害死了我儿，今日，我便要你给我儿陪葬！”
还没等秦昭昭反应过来，那老婆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用尽了全身上下的力气，重重地将剪刀扎进了她的胸膛之中！“孙婆子！那是郡主！你怎么能犯上作乱！”
围观的百姓急忙叫了起来。可孙婆子的早就已经存了和秦昭昭同归于尽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半路收手？秦昭昭只觉得自己的胸前一阵钝痛，那老婆子咬牙切齿的脸，一会儿变成阿飞，一会儿，又变成了那个死去的孙家小子，变成了千千万万张她见过，又或是不曾见过的陌生诡异的脸。“杀了她！杀了她！”
那些脸在叫嚣着。秦昭昭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心中也同样有些恹恹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疲倦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在陷入黑暗之前，她只记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扑面而来浓浓的檀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