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风月情浓,房间外可就是家仇国恨了,燕云柳恋恋不舍的朝着房间门回望一眼,听见陈怀清低声催促,才诶一声,接着往前跑了几步,一壁开口朝着陈怀清问道,“陈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这忙你到底能不能帮啊?”
“年轻人,急什么。”
陈怀清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此刻亦然。只是燕云柳的焦躁不安落在他的眼里,都变得似乎不值一提起来。脚步落定,两人终究并肩而立,仰面望着前头天幕之下的一轮太阳,圆滚滚的那么一团,似乎日日不变的挂在那里,普照万方。燕云柳自来是不怎么喜欢太阳的,她觉得太阳的光芒太过盛大——像是要将万物烤死一般,任由呼啦啦的大风怎么刮,都动摇不了它的位置,于是骄傲的光芒就这般,永垂不朽。但是月亮就不一样了,它总用自己清冷细腻的清光,为暗黑的深蓝色天幕撕开一道裂口,而后光芒缓慢而细腻的穿插出来,与其说它们不够明亮,倒不如说它们是不够暗淡。在热烈的照耀之下,燕云柳终究抬起了手。她展平手掌,放在额前,试图为自己畏光的眼睛遮挡一下太阳的光芒,尽管收效甚微,但好在并非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燕云柳的声音徐徐荡开,倒也含着三分叹息,“不急,陈先生,我是真的不能不急啊——”“既然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真相大白,我就不妨与您直言了。”
燕云柳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终究将方才说过的话又更加完整的说给陈怀清听一次,“我代兄娶妻倒也没什么,可是偏偏,又碰上了一个代妹出嫁的——于是才成了这么一出颠凰倒凤的闹剧。那个突厥王女,本也没什么本事,偏巧眼睛如鹰,盯着盯着,就将我们女扮男装男扮女装的事儿给看了出来。”
“可巧皇帝又打上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一心想着将这位突厥王女给留下来,至于如何留下来,就得靠和亲了。”
燕云柳的眼睛往前看看,又半侧过头来,朝着陈怀清看了一眼,只见陈怀清眼风不动,端然如同一尊站佛,实在叫人感叹一句:别当真是个无心无欲的菩萨化身?“然后呢?”
本想着陈怀清这般淡然,肯定是没听自己说话吧?不料燕云柳停了声音之后,陈怀清又自顾自的催促起来了。燕云柳轻咳一声,才终归反应过来一般,又复开口说道,“哦,是这样……然后啊,这个突厥王女就来威胁我们呗,好说歹说都不听,就是要回突厥过她的好日子。越昭然——哦,就是岳嫣嫣的哥哥,代她出嫁的那一个。”
“他就被这位突厥王女弄到后宫去当诗文先生了,突厥王女就以我与他的真实身份作为把柄,要挟我们帮她重返突厥。”
燕云柳一股脑将所有事情都给讲完了,而后才又一脸无辜的望着陈怀清,“我们想了几个办法,都不怎么合心,再便是太过危险,实在不敢轻举妄动。您与哥哥交游多年,我也依稀知道您的厉害,这才想着来寻你求个法子,助她顺利回去,不料……”声色停顿的功夫,是有难言之处——不料陈怀清十分坦然,不动声色续上了后话,“不料你此番寻找而来,竟然撞破了你哥哥在的事实,还将他们两人的身份也全都给戳穿了。”
陈怀清微微侧头,面带笑意将有几分局促的燕云柳看过一遍,这才明知故问一句,“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对,您说的啊,都对!”
燕云柳哪里还有反驳的心思,况且陈怀清分明就是在逗自己呢,这方软了声色,颇为无奈的朝着陈怀清恳切说道,“这越昭然倒是有个法子,只不过要突厥王女涉险。我们如今方才得知,这位突厥王女对花生过敏,但却不是一般的过敏——除了浑身起疹子之外,还要呼吸困难,有性命之忧,只有一种叫做草枕的药材可以加以治疗,保住她的命。”
“我们都不怎么通晓医道,更不知这味奇药何处能寻,还请先生您不吝赐教呀。”
话毕,燕云柳便抬手拱起,微微躬了躬身子,十分恭敬的对着陈怀清说道。不料陈怀清并未开口接话,只是眯了眯眸子,而后便抬手,将燕云柳的手扶了下去。声色缓缓荡开,倒像是他这般仙风道骨之人该有的口吻,“这味药材啊,我听说过。少见、罕见,作用疗效却非常神奇。多半是生长在突厥高山之上,就算中原地大物博,恐怕也没多少人听过此种药材,更不必说见过了——”“我也是从前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云游之时见过一次,若说用,还真没用过。”
陈怀清的话是着实让燕云柳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毕竟就连陈怀清都只是听过而未曾用过的药材,恐怕是真的遍寻不得也有可能了。燕云柳深深叹息一声,终究无奈说道,“这么说,是真的全无办法了吗?”
“胡话。”
云淡风轻的一句,到底从陈怀清嘴里荡悠悠的溜出来,又给燕云柳带来了不少的希望。只听他声色缓缓,却十分成竹在胸,“天下医道,能找到我,恐怕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先生此话当真?!”
燕云柳终究笑开,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也堪堪落定,像是连日以来的惆怅与烦恼,全都找到了合乎情理的出口,“求先生赐教。您可,您可别逗我呀……”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抬了抬头,将陈怀清面上玩味神情看过一遍,生怕陈怀清又像刚才一样对着她反复玩笑,“千万,千万……”沉默片刻,陈怀清方十分慎重的朝着燕云柳点了点头,“看在与你哥哥交游多年的份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要你们这些小辈,以命相搏吧?”
“太好了先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是一定会有办法的!”
燕云柳站直了身子,这才抬手一拍掌心,笑眯眯地说道,“那您快同我说说,都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回去之后,马上派人去为您寻找,绝对不会再麻烦您一点点的!”
听了这话,倒换成是陈怀清诚惶诚恐了,他一壁很是无所谓的抬起手来挥一挥,一壁捋着胡子缓缓说道,“这事儿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你便随我来吧。”
“当真不麻烦呀?”
燕云柳这是害怕了,听说有些本事的人,惯会做个清高样子,对人家所求,都是充满不屑的,如今陈怀清这么一个世外高人站在自己跟前儿,却说着什么不麻烦,实在让燕云柳这心里有点不踏实。于是探头探脑的伸长了脖子,燕云柳才又软软问道,“真的,不麻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