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不来?”
其中一个大汉在上楼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楼下,正巧便看到平日里盯梢跟随自己的人被拦住,不由得有此一问。却换来翠翘十分不屑的一声,“这里是私人店铺,想谁进,谁就可以进——”“我家主人不喜欢他们,自然就有权力不许他们进来。”
翠翘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也带着一股让人不能拒绝又不得不佩服的轻蔑与威仪。大抵这就是同越昭然久处之后的好处——从来不必将一些小鱼小虾放进眼睛里。落身在翠翘身后的两人相视对望一眼,其中一个才又皱着眉头问道,“在京城之地有这样大的本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有些事情,太早说出来可就没有意思了。”
翠翘弯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细指轻点在手腕上头,步子缓缓挪开,不疾不徐地引诱着不知真相的两人——三楼的长廊尽头之处,才见越昭然所在屋舍的垂帘,隐约透着一个人形。但来者似乎并不懂得,神秘感有时也是一种趣味——于是仍旧死心塌地的追问,实在显得有几分焦躁难安,“可我们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若是要将我们……”“您二位这身板儿,还怕我一个小姑娘不成?”
翠翘索性停下了步子,扭身转头来,用极为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两人,羽睫轻颤,将外界投来的阴翳很快阻挡在了眼睛的外面。微眯星眸,翠翘的话说的非常直接,“如果想要救你们的主子,就不要那么多废话。既然已经进了这系竹的门堂,不探听点什么消息回去,你们不觉得心有不甘么?”
这话确实戳中了两人的软肋——自从入京与阿史那媛分开以来,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过自己的小公主了,去往突厥的信件往往也是有去无回。平日又要受人监视,甚至像是今天这样看似安全的日子,都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沉下心来想一想: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成竹在胸,并不为自己能否成功而感到担忧。正是这种自信,让两位突厥使臣颇觉惊讶——既然他们如此有把握,自然是已经做好的万全的准备,与其冒着危险想办法脱身,还不如如同这个小姑娘所言,听一听消息再走。两人心思落定,终归有一个开了口,“是我们唐突冒犯了,还请姑娘不计前嫌,继续为我们引路。”
“这不就结了?”
翠翘摇了摇头,终归扬首笑开,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胜利——而后才又提裙转身,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这一路,终归未曾再有人开口问询过什么。……在系竹三楼的最深处,隐藏着独属于越昭然的地方,其实这么说倒也不是非常的合衬,因为整个系竹,都是属于越昭然的。当然,这从来无人踏足的三楼就更是如此,只不过,要见这二位突厥使臣,就必然得选一个秘密之中最为保守和安全的位置,不是吗?一层垂帘之后,只有一半天地被裸露在外人的眼中,另外一半,便又有另一道更深的垂帘藏匿起来,越昭然一个人静静坐在两层垂帘之后,品茶焚香,静候着来者。翠翘抬手替人打帘,小几上已经有两盏放好的春茶——烹茶所用的水,也是去岁新蠲的雪水,当时的越昭然还难得有几分雅兴,日日早起与燕云柳一道用膳,而后便领着翠翘往燕府的小花园中去,取雪化水,一样样一桩桩,都要亲力亲为。只可惜,这样的悠闲却不知在何时消散成了日日的心机与算计,越昭然捏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滞,终归又生出了些许不切实际的妄想:待到顺利将这位突厥王女给送走,自己也该重新过上这样悠闲又富有生趣的日子了。如此绚烂美好的肖想不过一时,随着两人落定坐下的动作,越昭然终于从中抽身出来,荡开平缓无波的一声,“二位终于来了,先尝尝这茶,和不合心意罢。”
“我们没有时间跟你废话,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焦躁的大汉还不等另一个开口,便如是添上,将越昭然的后话堵回了嗓子眼儿里,另一个虽觉不妥,却也不曾开口说什么,只是轻轻干咳了两声。可自己的话不被重视还被打断这件事,却没有让越昭然生出太多的恼意,他只是自顾自捏着自己眼前的杯,一壁又笑道,“看来二位对我的茶不感兴趣。也没关系,既然如此,咱们便长话短说。”
系竹的三楼安静非常,仿佛连越昭然这样轻声细语的讲话都会传来回音一般,三人相对而坐,鼻腔之中都充斥着檀香的味道,却始终宁不下他们的心神。越昭然沉默着搁下杯子,想了想,还是十分温和的说道,“虽然要长话短说,但我觉得,我还是应当介绍介绍自己,也…熟悉熟悉你们二位。”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了越昭然这话,其中一个都快气的站起来了,好歹还是另一个保持着些许的理智,手掌往他手臂上轻轻一覆,终归将人心神稳了三分。“你是叫丹阳吧?”
越昭然自顾自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突厥王女一路远来,都是由你照顾的。另一位先生——是叫做丹德么?”
“正是,不知您是?”
那位叫做丹德的男人明显比丹阳会说话几分,整个人身上也充斥着一股子淡然与坦荡,想必比起保护阿史那媛来,他的职责和任务更应当是做突厥王室的话事人。所以越昭然当然有理由,更喜欢跟这位叫做丹德的人说话和沟通。“我是谁——我是能帮你们救出突厥王女的人,若是觉得不好称呼,你们大可叫我竹先生就是了。”
这当然是越昭然临阵磨枪想出来的‘好名字’,别说站在外面的翠翘和此刻并不在场的燕云柳了,说不准连越昭然自己都会在过了今天之后彻底忘记这个临时艺名。“竹先生…?”
丹德细细嚼念了一遍越昭然的‘新名字’,又抬起眼睛,试图在被垂帘隔断的空间之中探寻到一点点关于眼前人的蛛丝马迹,但是很可惜——他还是失败了。“您今日叫我们来,想必是有大事要商议的?”
丹德索性放弃了这种空洞的探寻,他的手部动作展示了心内的些许不安,总觉得是自家王女要出什么大事了,“为了找到我们,也为了甩开你们中原皇帝的眼线,竹先生,您还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大费周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