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四个人在大河边忙活了半下午,钓了七条又肥又大的大草鱼,本还有些一斤多的鱼,都被容冽又重新放了回去。
三个小的有了几条大鱼吊着胃口,也不在意随容冽放生回河里去。
“回去吧!”
容冽吆喝一声,三小只恋恋不舍的跟着一同往回走,眼睛黏在草绳串起来的鱼上拔不下来,还小声要求下次还要再来,到了村里,容冽带着几个小的,朝着本村里正家走去,村中里正也是万氏族人。还是原主没出五服的堂叔。
当初万冲赶着百日之内娶了刘氏,他还曾让自家婆娘委婉劝劝万婆子说太急了点,好歹过了三年再说,可是万婆子碍于万冲的跪求却没理会。
乡下人家,都是地里刨食的,哪怕家里是里正,也同其他人家没多大区别,容冽进了一方泥巴砌出的围墙院,万成机灵的带着弟弟妹妹喊道:“六叔爷,我们和爹来看你们来了!”
这般喊了两三声,屋子里出来两个年纪不一的妇人,容冽认得,这两人是万里正的婆娘戚氏和大儿媳妇周氏,戚氏打开屋门往外头瞄,问:“谁来了啊,进来屋子里坐来!”
“六堂婶,是我。”
戚氏常年纳鞋底卖,做得久了也有些职业病,眼睛不太看得清远物,还是她儿媳妇提醒了句:“娘,是三堂伯家里的大冽来了。”
说着又招呼道:“大冽快进家来,成哥带着你弟妹也进来,这大冷天你们三个毛孩子跟着你们爹到处走,不冷得慌吗?”
戚氏也笑,叫了容冽进家去暖和暖和,待人走近了,她才看清了真是那堂侄儿,笑着道:“真是大冽回来了,昨天村子里都在传你活着回来了,你六叔昨晚还说得空了要去你家看看,这不巧,老头子去了西边田里看水去了。”
容冽接了周氏递过来的热水,握在手里也没喝,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我不在家这一年多劳烦六叔照顾家里了,我今天去那河里弄了几条鱼来,想着给六叔六婶送两条尝尝鲜。”
戚氏看了那鲜活肥大的几尾草鱼,心里一喜,嘴上客气道:“哎呦,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你拿回家去吧,婶子想吃了喊你兄弟们去河里捞就是了!”
容冽笑道:“兄弟们孝敬叔叔婶子那是他们的孝心,这是我给叔叔婶子的,您只管拿着就是。”
说着,双手利落地取下两尾大草鱼递给了戚氏,戚氏笑呵呵地接了:“那婶子今日就吃我大冽一回孝敬。”
说了会话,容冽便告辞说约了村人去他家吃酒,戚氏不再挽留,临走时给三个孩子一人抓了一把自己晒的红薯干带着叫边走边吃。
出了里正家的门,容冽又带着三个孩子往今日约好的二河家走,当日与原主一同回来的就只二河和他的堂哥大江,这两人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健壮汉子,堂兄弟俩又齐心,在外头做事的时候又会耍巧,原主因着与二河年纪相仿,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在外头那一年没少受二河的帮衬。
几个人吃着饭喝了点酒,二河便问起了容冽是怎么逃兽口的,容冽编了个幌子,又说身上没钱,乞讨了一路历经辛苦才终于回了家。
惹得二河倒陪着哭了一回,说着说着大江好奇问起万冲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就摔得这么严重,容冽只做不知,一口咬定了万冲就是醉酒回家被门槛绊住摔的,因着原主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就是个老实不作妖的,所以两人连带着二河家里都是信的。
吃过了饭,容冽带着孩子拿着钓竿回了万家。
万冲吃过了止痛药,又睡了一觉醒来,却怎么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昨晚上的事他迷迷糊糊还有点印象,就记得门开了的一下子他就见到了那死鬼大哥,后来就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倒了下去,记忆里只剩下了锥心的痛意。
他就以为是因为他娶了刘氏,死鬼大哥来找他来了,容冽出门的时候他已经痛得昏过去了,自然也没有听见万婆子与容冽的对话。
刘氏寸步不离的守在万冲的床边,听见万冲醒过来了,她惊喜极了,问道:“冲郎,你好点没有?”
万冲本来想着昨晚上的事,觉得邪门。这会儿又见到自以为的祸害头子,想起以后自己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过刘氏的脖领就要扬手打过去,刘氏期期艾艾得哭,晓得现在万冲心情不好,身子也没恢复,也不敢挣开,哭着道“冲郎,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不是你,他不会找上我,你要是不勾引我,我也不会去求娘说要娶你进门。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我现在不能站起来了你高兴了?”
刘氏吓得不行,“什,什么?”
“你还敢问,给我滚开,要不是你我那死鬼大哥就不会找上我,我也不会摔倒了!”
他说着一旁放着的枕头就要砸到刘氏头上,刘氏却抓住了万冲话中的重点,抓起他的胳膊紧张问道:“冲郎,你说什么?是不是万冽害的你,是不是?”
她激动的青筋凸起,面色发红,把万冲都唬了一跳。
“万冽害的你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他害的?他怎么这么狠毒,你可是他的亲弟弟!我这就去找他去,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万冲被刘氏的话说的疑惑不已,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略想一想便问:“你说万冽没死?他是不是没死,昨天晚上是他对不对?”
刘氏点头,“昨天他就回来了,你不信可以去问娘。”
万冲房里的这般动静,引得万婆子以为小儿子出了什么事,赶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瞧,却见到她小儿子一双眸子使劲瞪着她,一动不动地问她:“万冽是不是回来了?”
万婆子连连点头:“可不是,这个不孝的东西,回来一天了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了,老娘和他说你摔了他也不理,就今天给你请了个大夫回来其他什么都不理。”
万冲原本愤怒的想杀人,后来听说大夫是容冽帮着请回来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道:“你们说,那个什么大夫,会不会是被他收买了,故意说我治不好了,是不是我还能站起来,都是他骗我们的?”
万婆子不知道情况,想也没想就摇头:“怎么会呢!昨天晚上的小高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完看见万冲的脸色越来越黑,赶忙闭嘴附和着道:“也不一定,我儿有福气的很,一定可以治好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只当哄小孩子一样的先哄住小儿子,今天她已经悄悄和石大夫打听过了,要是想要治好,除非神医在世,而且治病的钱也不老少,人家大夫可说了百两千两都是丢在水里听个响。
万婆子把钱看得这么重的人,早就已经想了一遭,这病不能治了,以前攒下来的钱也得仔细着花用了。
万冲听了道:“那娘,你再给我去请个大夫回来吧,我一定能治好的。”
万婆子连忙点头应承下来,“嗳,嗳,娘明天给你去请来!”
刘氏看万冲说半天也没有说到点子上去,她就插了一嘴说:“娘,相公说昨晚上是大哥害的他摔了跤,您说会不会是大哥故意害的冲郎?”
万婆子转头去看万冲,就看见万冲朝着她点头,嘴里还愤愤地骂:“他就是看我娶了刘氏,才想要报复我的,他不是人,是畜生!”
这话说的把自己也一同骂了进去,万婆子一下难以接受,听了这话,手脚都不知道咋放,拽了两下衣裳,赶紧往外头走。
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冷静了一会她急急往容冽屋子走去,见人还没回来,又往回走,这一走就正好看见容冽带着三个小的带着钓鱼竿一脚跨进院门。
她的火气一下就刹不住了,“畜生,你说是不是你害的你弟弟摔到的?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绝情,就因为他娶了刘氏,你就这么害他?”
这屋子里的事情,容冽一早就听了个齐全,他也不着急就淡淡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小儿子摔了这事跟我没关系!”
万婆子想再问,就听见屋里万冲沙哑的声音道:“娘,你把万冽那个狗杂种喊进来,我要跟他当场对质!”
容冽看了看担心他的大儿子万成,柔声道:“爹没事,你带着弟弟妹妹先进屋去,困了就先睡。”
万冲看着那个相貌和死鬼大哥一摸一样,可总觉得那里又不同的人进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昨晚上就是他,就是看了他自己才摔倒的,他跟看着仇人一样紧盯着容冽不放。
容冽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万冲胸口起伏不定,脱口而出:“你害我是不是,你故意的,就因为我抢了刘氏?你就要不顾兄弟之情害我?”
“我什么都没做,你自己倒霉摔伤,该怪自己不小心才是,我以往让着你是我愿意让你,现在我不愿意让你了你也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容冽眼看着万冲的火气越来越旺,又道:“既然一家子都在,那不如就把话说清楚了,你抢了我媳妇,我要是死了也就罢了,可我现在活着回来了,这道坎不管怎么着都过不去,你现在瘫在了床上我也不和你抢,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慈悲送你个女人给你端屎端尿照顾你,可是这个家却是不得不分了,咱们把家当都分了,从此你就当没我这个哥哥,我也不会来你们眼前讨嫌,以后我就是讨饭也不从你门前过!”
万婆子一听要分她的财产,当下就要撒泼大闹,万冲吼了一声:“分就分,分了家你赶紧滚出去。”
万婆子不依,要抠出她手里的东西,就是少一个鸡蛋那也是不行的。
容冽冷笑道:“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家里的东西我也有份,你一天不同意,我就败一天的家,一月不同意我就败一个月的家,直到把该我的那份败完了,我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你要是不信,明天我们就试试看!”
万婆子这样的人,威胁什么都是不管用的,只有真的叫她痛了她才会知道,所以容冽也不指望今天就能把她说通了。
第二天,容冽真就完美执行了昨晚上说的话,万婆子藏起来的鸡蛋粮食,容冽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一找一个准,光是一天,他就用了二十个鸡蛋,早上煮鸡蛋给孩子吃,中午煎鸡蛋,晚上再整个蒸鸡蛋吃。吃的万婆子心痛不止,大喊败家子,还说要去里正那里去衙门告他去,告他不孝。
可这些容冽会怕吗?
他只是在家做败家子而已,这也不行吗?何况村子里随便哪家打听一下也都知道原主是什么人,说他不孝,也没几个人信啊。
就这么万婆子撑了六天,第七天实在忍不住了,答应容冽去喊了万里正家来主持分家。
晚上,万婆子说家里只余下一两多点的银子,其余就是一亩中等田,还有家里这座正屋带两间偏房,外加猪圈茅厕的宅子和几只鸡,容冽笑笑也不反驳,等万里正来了之后,把万婆子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又翻出十九两多银子。
万里正看着原主兄弟俩长大,先是说了句能不分家还是不要分家的场面话,后来听容冽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便没再劝,说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分家一般都是长子住正屋奉养老人,积蓄的大头也得归长子。
可万婆子和万冲都不同意,容冽便对万里正道:“既然二弟身子不好,我就吃点亏。房子留给他,田也给他,好歹给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是齐全人还可以出去闯闯,您看着给我分一份银子就行了。”
万里正一琢磨,既然人家自己愿意吃亏,那没什么好说的,又问万婆子想跟着哪个儿子过,万婆子既想跟着小儿子住,又想让容冽每月给钱孝敬她,别别扭扭地说了心里话。
万里正扭头去看容冽,却见容冽毫不客气拒绝:“我把长子该得的大头都给了二弟,那养老的事情自然也就归了他,娘要是想我养老也可以,那该我的我一分不少,你活多久我养你多久可行?”
这么一说,万婆子自然不乐意。
还是万里正开口劝道:“不能一个儿子吃了亏,另一个什么好处都要占,这样不地道,我说句公道话,既然老宅和田都留给了万冲,那就补万冽十五两银子,其余的六两都留给万冲,虽然万冽吃了亏,可你二弟这身子不好沾点光就沾了,你也别计较那么多了!你娘养老也跟着万冲,你若有了余钱孝敬她的那也是你的孝心,若是没有黄氏你也别逼着要,毕竟万冽还有三个孩子要养!万冽,万冲你们都同意吗?”
容冽点头道:“我都听六叔的。”
万冲也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
万婆子肉痛的死盯着容冽将她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毫不客气的收了,捶了半天的胸口才缓过来这口气,等万里正欲走时万冲叫住了他,“六堂叔,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做主!”
万里正住了脚,转身问他:“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万冲指了容冽道:“我之所以会摔成这样,都是他害的我。六堂叔你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他一说,刘氏也跪下求道:“求六堂叔替我夫君做主!”
万里正看了看容冽,又看向万冲与刘氏,“把事情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他就听着万冲将那夜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中间添油加醋地改了好几段,万里正转头看容冽:“他说的是真事?”
从这话里就能听出万里正明显是向着容冽的,刘氏还在幻想着容冽明天被官差带走的场景,就见容冽云淡风轻地摇头否认:“我没做过,那天他在外头拍门,我听见了起身去开门,哪知道门一打开,他看了我一眼就向后退去,嘴里还说着什么对不起我,不该和刘氏搅合到一起去。”
也不只有他会说假话,容冽也会说啊。且比万冲说的还要有鼻子有眼,“他还说和刘氏早就有了情意,是我坏了他的好事,您若不信几个月后再看看,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我看他就是心里有鬼才害怕的!”八壹中文網
万里正听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万冲,“万冲,你真与你嫂子未成婚前就有了首尾?”
万冲还没怎么样,刘氏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们是清白的,六堂叔你别听他胡说,我们没有!”
万冲也连忙点头,否认两人早就好上了,状没告成反而惹了一身麻烦,万里正也没说信不信,这种腌臜事他才懒得搭理,反正从此万冲和刘氏在他心里都是脏的臭的就是了。
万里正再也不停留,交代容冽把几份证明文书收好了,说道:“我那里还有一间空屋子,明天你搬那里住去,今晚上我和你婶子说说,让她先把屋子收拾收拾。”
家已经分好了,容冽也不会在家里住下去了,所以万里正才会邀请容冽去他家住,容冽领了万里正的好意,一路将万里正送出了院子,说道:“不必麻烦婶子了,我在路上遇上了一位贵人,他答应给我找份差事,我明天就会带着孩子去找那人。”
万里正交代了他要留个心眼,又细细嘱咐了一番,便点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