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章老爷正在书房查看近几日送过来的账簿,崔姨娘的声音在屋子外面响起。
“老爷,妾有事求见!”
章老爷的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放下手中的笔,遣了身边侍候的小厮道:“你出去看看,她有什么事,非要着急忙慌地过来。”
“是”随着小厮应是,躬身出了门,屋外传来小厮和崔姨娘的对话。
章老爷隐约听着什么三少爷之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厮转身回来禀告章老爷,“回老爷,崔姨娘说是三少爷跑到了鸣莺的房中闹事,崔姨娘担心三少爷伤了鸣莺肚子里的孩子,想请老爷将三少爷送出府去养病。”
章老爷有些不快,合上手中账本开口道:“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又是出了什么事!”
崔姨娘被小厮迎了进去,章老爷瞥了她一眼道:“你又有什么事?”
崔姨娘掏出帕子伤感道:“老爷,妾有罪!为章家生下了那个孽障,今天他又跑去鸣莺那里闹事,现在还失心疯地跑去说要将鸣莺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那孩子好歹留着他的血脉,您说说,他怎么能够这么狠心?”
章老爷压根不想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当日要不是崔姨娘说情,章老爷根本就不会让鸣莺留下孩子,一个庶子的通房生下的孩子,章老爷怎么都不会在意的。
“他不要就随他去吧,一个通房而已,有什么要紧,家和才能万事兴,孩子是他的,妾室也是他的,你和他争这些做什么?你要喜欢孙子,以后娶了媳妇又不是不会生。”
章老爷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还觉得崔姨娘多此一举,“我当初就不赞成你留下这个孩子,孝期之内生下的孩子,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家,你还想不想让冽儿娶妻了”
崔姨娘哪顾得上章冽娶不娶妻,只要她的孙子好好的生下来,别人她也不想管,“老爷怎么这样说?孩子怎么都是我们章家的血脉,早日见到章家的下一代难道不好吗?妾室生的孩子又怎么了,妾也是一个妾室。”
她话说的急,章老爷也听出了她的急切。
“真的只要孙子不要儿子了?你舍得将他送去庄子上?”他垂眉问道
崔姨娘眼泪颗颗滴落,道:“老爷,谁又真的想让他离开呢,可现在他跟得了失心疯一般,就是要鸣莺和肚子里孩子的命,妾也顾不得其他的了。”
章老爷点了点头,嘱咐小厮道:“你去找木贵,让他去给三少爷收拾行李,送他去庄子上住几个月。”
小厮应声出门,木管家听了传话,带着人往容冽的院子里去。
容冽好整以暇地在屋中闲坐,见到崔姨娘出门的那刻,他就知道这是又去告状去了。容冽想要看看原身在章老爷心中的分量到底如何。
现在木管家过来,容冽知道了。
章老爷他宁愿偏向崔姨娘,和她护着的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也不愿意再给章冽一点点的机会。
木管事将章老爷的话转告容冽之后,容冽淡然一笑。
他不能任由崔姨娘在章老爷的面前胡说下去,容冽对木管事道:“我想要见见父亲!”
“这?”木管事略显为难,迟疑道:“老爷那边,老奴不敢擅自做主。”
“不需木管事多言,我心里有数,我有事情要与父亲说,难道这也不成?”
木管事拱手道:“不敢!”
便引着容冽,一路上去到了前院书房。
小厮在外头高声提醒道:“老爷,三少爷来了!”
崔姨娘听说容冽过来了,带泪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扑向章老爷泪眼朦胧地说:“老爷,三少爷他已经长歪了,他定会在你的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您可千万别听他说的那些胡话。”
章老爷有心想斥崔姨娘几句,看到容冽已经走了过来,便转了话头问:“逆子,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去庄子上养病吗?”
容冽行了个礼,“儿子知道父亲和姨娘不愿看到我,只是我就要离府,有几件事情不得不说个清楚明白。”
崔姨娘骇然地睁大了眼,先章老爷一步,起身对容冽怒喝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又要说鸣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狠心绝情,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儿,可我却不能不要孙儿。你若是不要鸣莺肚子里的孩子,我要!以后我带着他。”
章老爷对崔姨娘的突然变脸也很是不满,厉声说道:“你说话就好好说,总这么和他针尖对麦芒的干嘛?他难道不是你生出来的?你要这么厌恶他?”
“老爷,妾还不是恨他不成器!”崔姨娘痛心疾首地看着容冽。
章老爷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容冽。几日未见,这个儿子像是和以往不一样了,以前一教训他,不是闹个不休,就是和他对着干。
现在,他竟然能够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看崔氏同他说话。
却见容冽嗤笑道:“姨娘说的话,我不敢苟同。你说鸣莺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却左思右想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我的,鸣莺只在一个晚上灌醉了我,睡上了我的床榻。
这一晚上我自己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清楚是不是我的,为何姨娘会如此笃定呢?”
崔姨娘心虚道:“你说的是什么话?鸣莺是我看着的孩子,她早对你有了情意,除了你,她还会和谁一起过夜?你失心疯了不曾?”
“姨娘这话真是自打嘴巴,当初你就是这样说的,还说让我在正房太太那里安插个眼线,以后太太那里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就能及早知道,可笑我竟还信了。”
“你别胡说八道。”
章老爷的目光不住的在容冽和崔姨娘面前逡巡。
“我近日才听说,鸣莺一直心仪的人是二哥,父亲若是不信,可以将鸣莺叫过来一问究竟!”
眼看着事情扯向了最器重的嫡长子,章老爷不悦开口:“怎么事情又扯上了越儿?”
“老爷,您别听三少爷胡说,不关二少爷的事!”
“我有没有胡说,现在就让鸣莺过来问话即可,我倒是不知道,崔姨娘这么护着二哥,是什么道理?你亲生的孩子难道是二哥?”
“冽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越儿是正房嫡长子,也是你能瞎编乱造的?”
崔姨娘心里不服气,面上还要应和章老爷的话道:“二少爷若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至于每日为了你操那么些心了。”
说着,又拿出了手帕,拭起了眼泪。
“从小你就没有将我当成过你的孩子,你对我爱答不理。常常教我说父亲只是二哥一人的父亲,我是庶子不该妄想父亲的疼爱和关怀,我不听跑去找父亲,你听说了以后,命丫鬟狠狠地打了我,又在父亲的面前说我不听话,性子古怪。后来父亲再见我,再也没有了笑脸,仿佛我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滩烂泥巴。”
章老爷的脸色惊喜不定,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崔氏?她又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待见我?是不是因为你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了太太那里,而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容冽有心诈一诈崔姨娘,看看她的反应。
“不!”崔姨娘一声大喊,“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就是我生下来的。你这么没良心,连亲娘都不认,妄想成为正室嫡出,你配吗?你就是我这个妾室生的,别再胡言乱语了。”
“我有没有乱说,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理清楚。包括鸣莺的事,我们都去看看证据怎么说,做过的事情就会有痕迹,当年接生的人,侍候的丫鬟婆子,还有太太身边无缘无故就发卖出去的丫鬟,这些人都是可以去问的。”
容冽也知道,事情可以去查,就看章老爷愿不愿意去调查。
他看了一眼章老爷,对方一脸的沉闷,垂眸沉思了良久,才开口道:“越儿就是我和太太的嫡长子,谁也不能改变。”
是啊!
以前的原身,和从小接受着嫡长子待遇,享受章府最好的资源长大的章越相比,他就是个整天溜鸡走狗,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不管是能力,见识还是处理商铺的各种手段,他差得都不止一点半点,人家经过积年的学习,而他,只会闯祸生事而已。
在章老爷的眼里,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不论谁来继承家业,只要他有本事,有能力执掌大权,家业交给谁的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跟着和稀泥,容冽却不打算遂他的心愿。
他退后两步,看着章老爷和崔姨娘朗声开口:“我知道父亲眼中二哥是你最好的继承人,哪怕查出来他是被姨娘偷换了的,你也不会将事情公之于众。
你想要息事宁人,我却不想,待我查到了证据,我定要将事情告到县衙里去,崔姨娘以庶子替换嫡子身份,妄想夺取章府家业,乃是大罪,我定要还自己与太太一个事情的真相。”
“你敢!家丑不可外扬!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有错就认,有罪就罚。不管谁犯了错,都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