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冽不再看屋内的章老爷和崔姨娘,迈步出了此处。
崔姨娘跪在章老爷面前嘤嘤哭道:“老爷,你看看这孩子,现在是不是不对劲了,他都能说出自己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这样的话了,我还有什么指望?”
章老爷瞅着崔姨娘那张已经不再清丽的脸哼笑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做下了以庶换嫡的事情,只要你丢了我章家的脸面,哪怕你为我章家生下了孩子,我也断不会容你!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崔姨娘带着满心惶恐离开了前院。
回到她自己的院子,她左思右想觉得事情已经不受她的控制,悄悄地唤了身边的丫鬟,暗地里将章越给请了过来。
“姨娘怎么这个时候叫我过来?若是让人知道了怎么是好?”章越原本自己的院子里处理章老爷交给他的庶务,突然被崔姨娘身边的丫鬟传话说姨娘有事找他。
心中疑惑万分。
自从他知道自己是姨娘的亲生孩子之后,这些年来姨娘总共也就找过他三次,怎么这次她会这么突然的叫丫鬟大白天的就来找自己。
崔姨娘看了眼屋外,丫鬟都退到了远处守着,她拉着章越的手道:“越儿,不知道章冽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刚刚已经去找了老爷,还说要找出证据告到府衙去,让娘受到惩罚。你赶紧去找当年这件事情的知情人,府内的人娘可以处理,你去府外找当年的两个奶娘,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比章冽先一步找到人,把人灭口。”
“他是从那里知道的这个事情?”章越不解道。
“娘也不知道,他还说鸣莺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看样子他是疑心你和鸣莺的事情。你这事儿要早做打算才是。”
章越不以为意道:“娘也太小心了,不是我看不起他,章冽再怎么,也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窝囊废!”
崔姨娘也觉得容冽成不了什么事,点点头道:“小心没有大错,现在老爷正是器重你的时候,你不能让他发现你有什么错处了。章冽,等你接下了老爷的担子,他和丁氏还不由得我们拿捏。”
她说着,用手给章越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角,神情及其温柔慈和。
章越离开崔姨娘的院子,叫了身边的小厮过去吩咐他们,到外面找几个人去寻找当年的两个奶娘。
而容冽这边,正在外面调查当年的事情,当年两个孩子都被交给了崔姨娘抚养,而太太丁氏因为指使了身边的丫鬟对崔姨娘不利,而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半年时间。
那时候崔姨娘以两个乳母侍候的不尽心为由,将两个乳母先后辞退,又重新雇了两名乳母进府。
容冽找到当初侍候原身的那名乳母家中的时候,乳母在听说他是当年章府里那位照顾过的小少爷时十分吃惊,她道:“我见过章府的二少爷,他不是长你这样的。”
“哦,你是如何见过他的?你又怎么能证明我不是他?”
乳母道:“我照顾了二少爷几个月,我怎么不知道。他的身上哪块地方有记号,哪块地方有胎记我都一清二楚的。”
乳母努力回想,当年自己照顾的那个小婴儿身上,记得是有个伤口的,而正是因为这处伤,她才突然被辞退。
时间久远,她想了半天,最后又摇摇头,对容冽道:“我见过二少爷的,你别想着哄骗与我,我不会上当的。”
容冽看她这般警醒,有些好笑地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他撸起袖子,露出手上的一块伤疤,举给乳母去看。
这块伤疤也是有来历的,当初崔姨娘恨丁氏夺了她的正室之位,又记恨章老爷将丁氏的孩儿交给她照顾,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便将原身抱了去。
怒气上来,便把原身当成了出气筒,那记号,就是崔姨娘的杰作,乳母给孩子洗澡时发现了,悄悄地想要告诉丫鬟叫她禀告给老爷和太太,被崔氏给知道了,这才着急忙慌地以照顾不好孩子为由将乳母给辞退了。
没过几日,崔姨娘听闻了章老太爷逼着章老爷立下的重誓和字据,不得休妻,不得扶正崔氏。
她便又心生了一计,以两个孩子感染了风寒为由,隔离了一个多月,又将照顾她的孩子的乳母找了由头给辞退,换成了两个新来的乳母。
两个孩子同吃同睡了一个来月,相貌上又相像,刚出生时也没有胎记之类的,便这样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过来。
当时的她只想着报复章老太爷和丁氏,后来尝到了她的孩子身为正室嫡出能够享受到的好处,就更加的不想事情暴露了,为此她又在几年之中,将认为会对她的秘密有所察觉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发卖或辞退了。
乳母抓住容冽的手,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
嘴里念念有词:“是这个,就是这块伤疤,不应该啊?你要是二少爷,那当日我在章记银楼见过的人又是谁?”
容冽再次发问:“你真的看清楚了?这伤疤是你照顾的二少爷的?”
乳母点头:“是这个,当时我还记得,崔姨娘将孩子抱了过去,不让我们这些照顾孩子的人跟着,不一会屋子里就传来孩子的哭声,后来崔姨娘嫌孩子哭闹,让我们把孩子带走。
还是我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才发现了孩子受伤了!我和丫鬟说让她去告诉老爷太太,后来没过一天,我就被辞退回了家。”
她能够想起这些来就最好,容冽便问了她近年来,有没有人上门来找过她,乳母说了没有。
他便把崔姨娘假让自己儿子充作嫡子的事情说了,又问乳母可愿为他去官府作证。
乳母一开始拒绝,大户人家的阴私事,小老百姓躲都来不及,哪有上赶着去淌浑水的道理。
容冽便开始问乳母家中日子是否富裕,子女可还孝顺。
其实这些事情,他来到这屋中之时,已经在外面打听过了。
这位乳母的丈夫早些年生病去了,女儿嫁得远,顾不上娘家。儿子又因着在外面和人打架斗殴的被关进了大牢,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交了赎金人就能出来,可乳母家中生计艰难,根本拿不出那笔钱来。
容冽见乳母已经有些动摇,便承诺道:“我只要你去到公堂之上说几句真话而已,其他的事情都不与你相干。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的!”
乳母搂紧了趴在她膝上的小孙女,见懵懂无知的孙女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她又转头去看容冽,她还是硬起心肠道:“我,我还有小孙女要照顾,少爷您还是去找别人吧。”
乳母不肯答应,容冽也不会强迫别人,毕竟答应作证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当庭翻供,不甘不愿的勉强别人,也没什么意思。
他看着那张天真稚嫩的脸,留下了刚好够赎人的三两银子放下离开了。
还没离开多远,后面就传来了响亮的拍门声音,容冽放开神识,见果然是刚刚那个乳母的家。
此时门口站着几个虬髯胡子的男人,个个凶神恶煞。
乳母打开门,问他们找谁时,便有一人开口问她是不是当年在章府里做过少爷乳娘的人。
容冽立即调转方向,回头去乳母家中。
几个男人已经闯了进去,乳母一人根本抵挡不住,连刚刚容冽给的三两银子也被几人给夺了去。
他们甚至就要举刀砍向乳母了,容冽及时赶到,掷了一颗在地上捡到的石子砸向了一个男人的手,那人手一松,举起的刀瞬间掉落在地。
容冽进门之后,三两下的功夫制服了几个男人。
乳母这才放下了心来,拉着孙女跪地给容冽磕头拜谢道:“多谢少爷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既然有人不想让我活命,那我也不怕了,我愿意去给少爷作证!”
容冽没想到,也就是发现了有人要杀乳母而已,却让一开始死也不肯松口去作证的她同意了去公堂作证。
他扶起了乳母祖孙俩,勒令男人将给乳母的银子还来,又当场审问起了几人。
几人交代,是收了人钱财指使他们过来灭口。
容冽问是谁指使?现在能不能联系上。
他们道:“背后之人不知是谁,只能联系和他们接头的人。”
容冽又让他们立即去联系,果然,在约好的地点,容冽见到了章越身边的两名小厮,安顺,安康。
这两人是从小就服侍章越的人,容冽也不多说其他,只叫那四个男人先将二人给打一顿。
待人都打服了,再来问他们问题。
二人自小就在章府里的二少爷身边,也没吃过什么苦,被打得痛不欲生,很快就嗷嗷叫着饶命。
容冽这才出现,让几人住了手,开始问他们问题。
那两人禁不住罪,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章越何时与鸣莺搅合在了一起去,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鸣莺怀了孩子的事都说了个遍。
待听到容冽说这些他都清楚,还有其他事情也一并交代了时,两人的神情更是害怕。
原来三少爷一直都是在府里扮猪吃老虎的,他们那里还敢隐瞒,又吐出了章越吩咐他们出来□□的事也说了。
容冽带着这一大群的人,和愿意作证的乳母,大剌剌地朝着本地的县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