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蓝尽欢也留下了阴影,赵麟被开了脑壳,点了天灯时翻着白眼,惨烈扭曲的脸,始终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想起来就想吐。
呕!
如今,这张脸又活着出现在面前,蓝尽欢没忍住,强行将嗓子眼儿里反上来的一口酸水压了回去。
赵中克没想到自己爷俩能丑到把别人恶心吐了,眉头不悦地一紧,但顾忌场面,并未发作。
“蓝小公子今日身子不适?”
“呵,左相此言差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太亢奋了而已。”
蓝尽欢笑得温顺恭良,“倒是令公子今后得委屈一下,外人面前见了我,还是唤声世子,私下里嘛,就改口小侯爷吧,显得亲近。”
蓝尽欢的嘴,比上辈子顺溜多了,而且,特意将那个“爷”字掐得特别重。
她上辈子再惨再怂,也是在沈赋枕边睡了好几年的人。
阎王身边待久了,多少也成了恶鬼。
赵中克也知道自家儿子今天这种场合说话没遮拦,有点没家教了。
回头沉声道:“麟儿,待会儿圣旨一下,蓝公子便是钦封的武定侯世子,还不快恭喜人家?”
他这边一扭头的功夫,蓝尽欢对赵麟摆口型:喊爷!
赵麟看懂了,气得跳脚,“爹!他……!”
赵中克回过头来,不明所以。
蓝尽欢立刻重新笑容可掬,纯良无害。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不喊,早晚要喊。左相德高望重,教子有方,相信令公子将来一定能学会的。”
她安慰赵中克,如安慰一个生了弱智儿子的老父。
赵中克:……
赵麟:……
那父子俩在沈赋的乘鸾宫里不敢放肆,气鼓鼓甩袖走了。
赵麟临走,回头狠狠瞪了眼蓝尽欢。
蓝尽欢破天荒地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反而以眼还眼地狠狠看了回去!
她薄薄的单眼皮儿,若是真的生气,瞪起人来,还颇有股子特别的狠劲儿。
这话,是有了身孕后,沈赋某次酒醉后,拉着她的手说的。
他那一辈子,只有那一次借着酒劲,认真夸了她。
蓝尽欢那一辈子,也只有那一次趁他醉,敢壮着胆子,当面瞪了他。
春意浓一直在旁边瞧着女儿对付姓赵的那俩恶犬,眼神里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儿砸,出息了啊!”她掐了蓝尽欢一下,有种“好大儿”没白养的快感。
蓝尽欢心里苦。
我这点出息厉害吧?拿命换的。
她觉得不能再拖了,顺势摇她娘衣袖,“娘,我去趟茅厕,您帮我应承着。”
趁着沈赋还没来,得赶紧脚底抹油。
至于这揽月殿里的事……
反正娘是亲生的,她坑她一辈子,她坑她一会儿,也不算不孝。
“你怎么屎尿那么多!”
春意浓笑容满面,向刚刚从面前走过的几位官夫人点头致意,嘴皮子不动,暗暗咬着牙根子低声骂:
“这里是皇宫,仔细不要冲撞了公主的人,万一给你爹惹麻烦,当心他扒了你的皮!”
“呵呵……,娘,是真的尿急,很快就回来哈,乖。”
蓝尽欢转身就要走。
若是再不溜,不用等爹回来扒皮,沈赋就先扒了她的兔子皮!
然而,这一转身,就差点撞上一坨粉绿色的花团锦簇。
“蓝帅家的小公子,恭喜!”
浓香袭来,是沈赋身边的美男凌绝碧。
此人看似粉腻,实则心狠手辣,极度危险。
他表面上是大长公主最爱的男宠,实际上沈赋的得力鹰犬,前世里,蓝尽欢明着暗着,没少被他欺负。
她头皮一紧。
沈赋这个时候就已经派了这样的狠角色在她身后盯着了?
实在是太抬举了!
“全仗皇上与大长公主殿下错爱罢了。”蓝尽欢对天拱了拱手,“凌公子借过,我去撒个尿。”
凌绝碧是个不会笑的人,此刻只能皮笑肉不笑,“巧了,一起。”
蓝尽欢脸上也笑容一收,“算了,憋着,自古道不同,不一起撒尿。”
“……”
她甩了凌绝碧一脸没趣,转回身去,回到母亲身边落座。
看来已经被沈赋盯上了,跑是不可能了,只能另想办法。
这边,屁股还没坐稳,上面,就见太监站出来高宣:
“皇帝陛下,摄政大长公主殿下,驾到——!”
重重幔帐,缓缓掀起,宫女太监宫灯香炉开道。
少帝沈承钰在前,身边只跟着个总管太监。
后面,花样美男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个人,盛装而来。
幔帐轻动,人未露面,一身威压已扑面袭来,层层叠叠的月白宫装掀动,黑色莲花一角绽露,满殿立时黑压压扑跪成一片。
“大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沈承钰退了一步,侧立俯首恭迎,“皇姑姑请。”
“嗯。”
沈赋鼻息里漫不经心的低低一声,听得跪在人群中的蓝尽欢如魔音入耳,全身一个寒颤。
他……他来了,他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
……
沈赋落座,顺势慵懒倚向一侧的凭几,盛大的裙摆如牡丹花般铺落开去。
凌绝碧上前,躬身附耳禀报了两句。
沈赋的目光,便一眼唰地落在蓝尽欢的头顶上。
蓝尽欢吓得将头压得更低。
凌绝碧准没说她好话!
她不用眼睛看,用头皮都能感受到沈赋那目光中的意味。
肆意,胶着,带着惩罚性,暗藏着洪水猛兽。
前世里,她只要稍微不听话,就常常被他强行去了所有衣裳,凉得瑟瑟发抖,孤立无援地立在镜前,之后,他就衣冠楚楚,站在她身后,是用这样的目光,任意侵犯她镜中的身影,毫不怜惜她的处境有多羞耻。
更有甚者……
算了。
他们俩许多过去的事儿,此刻周围人多,不能再想。
此时,揽月殿中寂静,沈赋手中琉璃爵,懒懒晃动,里面的酒浆五光十色。
下面跪着的百官和女眷,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静待“平身”那两个字。
每个人都懂,这个时候,不要说痒了挠一挠,就算是全身爬蜈蚣,也一动不准动。
因为大长公主殿下若是不高兴了,会真的让你满身爬蜈蚣。
此时唯一能动的,只有少帝沈承钰。
他忍不住了,“皇姑姑,今晚良辰美景,您看……”
“本宫准你说话了吗?”
沈赋直接将皇帝的话掐死。
他今夜盛装,妆容艳烈,卷翘的睫羽一沉一掀之间,随时杀机涌动。
衣领很高,如花瓣轻托两腮,恰到好处地掩了喉结,也弱化了男子面庞的棱角。
小蛇黑色的鳞甲于脖颈之下的锁骨上隐约地一滑而过,是众所周知,摄政大长公主最恐怖又最华丽的首饰。
以至于从来没有人敢细看,那被衣领半掩的脖颈上的线条,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
沈承钰对如此情景早就当做家常便饭,只好顺从地将剩下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
但是,他今晚唇绷得格外紧,也抿得格外白。
沈赋淡淡瞪了他一眼,尽是嫌弃和厌恶。
沈承钰在他眼中,从来都只是一堆能蠕动的杂碎。
可欢欢就不一样了,欢欢是他的宝贝。
活着,要禁锢在身边。
死了,也要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