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跪着的那些个:……
什么情况?大长公主被女鬼附身了?
蓝尽欢:“回殿下,臣管不了。”
沈赋暗暗咬了咬牙根子,将手一扬,“全都出去领死!”
殿内又是求饶的哀嚎一片。
他呵斥地上跪着的宫人,眼睛却盯着蓝尽欢。
奇了怪了,这个时候的欢欢怎么跟记忆中有点不一样?
蓝尽欢毫无感情,眼睛看着地毯上某个点,声音不高,却确保沈赋听得清楚。
“启禀殿下,盲眼更衣本就不是易事,杀了这一波,下波更加生疏,摸得更多,殿下杀光了宫人不要紧,每天都被人摸,身为女子,终究是吃了大亏。”
沈赋:……
你故意的!
你嫌弃我男扮女装?
但是本宫不管,本宫就要本宫的欢欢!
他肩头挂着松散的黑裙,抬手,指尖从广袖中微勾,挑起蓝尽欢下颌。
“不如,你来啊,帮本宫系玉带……”
此情此景,看在外人眼中,就是荒淫无度的大长公主,明目张胆地勾引帝都新晋权贵小侯爷!
所有宫人:不,平时早朝前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公主一定是被女鬼附身了。
蓝尽欢站的笔直,纹丝不动,“回殿下,臣不会。”
沈赋就更妖娆了。
“没关系,本宫教你……”
他说着,两只手,搭在她肩上,将她的小脖子给缠住,顺势将人拉到近前,附耳吹气。
“睡都睡过了,提上裤子不认人?觉得本宫不好用吗?”
蓝尽欢嘴唇不动,也低声道:“殿下答应过我,忘了那件事。”
“本宫若是不肯忘呢?”
“那臣可就又把殿下的小秘密也记起来了。”
“你以为你还出的去吗?”
“臣来之前,已经做好安排,如果天亮之前不能回家,帝都就会有一百只八哥满天飞,到时候鸟嘴里喊的是什么,殿下你猜?”
沈赋:……
除了强迫,居然没有别的办法?
他恼羞成怒,张嘴就咬了蓝尽欢耳垂。
啊呜!
“啊!”
蓝尽欢从来不知道沈赋会干这种无赖的事,当场疼得叫出了声儿。
沈赋终于扳回了一局,重新站好,恢复了大徽朝摄政的姿态。
“其实本宫今天叫你来,是有个棘手的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他得了便宜,心情好了,又不杀人了,继续穿那一身繁复沉重的朝服大带。
“前夜宫宴上,有人密报,武定侯蓝凤鳞在北疆无诏募兵,私造火器,意图谋反,你怎么看?”
上辈子,他收到密报,当夜将烂醉的蓝尽欢扣在乘鸾宫。
第三日早朝,也就是今天,将会有人于朝堂上举出人证物证。
虽然后来,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都已无从查据,但是,沈赋与蓝凤鳞一个谨慎多疑,一个被软禁了独子,两人之间撕破脸,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想到这件事,沈赋瞥了蓝尽欢一眼,唇上有点干涩。
真的只是软禁吗?
他清楚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醉的不省人事的小兔崽子,初经人事,起初哭着闹着推他,抓他,后来却手脚并用地缠着他不放,一整晚……
蓝尽欢也想起了同一场情景,始终微微低头颔首,姿态恭谨,不叫心底波澜显露半分。
“回殿下,家父忠君爱国,半生戎马,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可惜,他忠的是君!”沈赋最后一个字调高了嗓音。
“父帅所尽忠的,唯有正统。”蓝尽欢抬起头,一双眼睛,生了薄薄的单眼皮儿,干净明亮。
沈赋的生母,是太祖皇帝早逝的原配嫡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正统。
然而,这番话,若是换了上辈子,沈赋或许会听。
可他已经死了一次了,临死前,亲眼看到蓝凤鳞如何联合九王,攻破他的皇城,逼他的宫,造他的反的!
“你让本宫如何信他?”
“面谈,我来安排。”
“本宫又如何信你?”
沈赋已经穿戴整齐,踱了几步,来到蓝尽欢面前,俯视着她。
虽是女装打扮,可帝王威仪,已龙姿凤章,势不可挡!
蓝尽欢抬头,直视他的双眼。
“就凭我可以替殿下保守秘密。”
沈赋眸子动了动,没有立刻应她。
凝视良久,忽然话题一转:
“饿了?”
蓝尽欢:……
昨天晚上只随便吃了一口东西,刚才肚子不争气,轻轻咕噜了一下,结果被他听到了。
“安排武定侯世子在乘鸾宫用早膳。”
沈赋对外面吩咐了一句,便上朝去了。
临行,头也未回,又丢下一句:“不用等我。”
蓝尽欢:……
我为什么要在你这儿吃早饭?
我说了要等你吗?
喂!刚才话没说完呢!!!
外面,摄政大长公主起驾。
沈赋登上二十四抬的凤撵,去了坤虚大殿。
前呼后拥的凤撵轻摇,他端坐于上,眸底晦暗如海,自嘲般冷冷嗤笑。
上辈子,蓝凤鳞苦哈哈攻入皇宫,却亲眼看着他无论如何都推不翻的暴虐皇帝,居然撇下万里江山不要,当场随他女儿殉情去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欢欢没跟他提过什么要求。
所以凡是开了口的,他都没办法拒绝。
比如要个孩子。
比如……委屈一下……
比如,见蓝凤鳞那个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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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逍遥坊帮会火拼。
开妓院的笑红尘不服开赌场的销金窝。
卖烟草的烟云帮不忿收保护费的九头蛇。
要饭的丐帮想抢街北,跑腿的游龙派要占街南。
修脚的就和开澡堂子的联合起来,临时成立了恩义堂,也想分一杯羹。
普济寺的和尚见香火钱没了着落,佛号高宣,将桌子一拍,“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打!”
这条街坊的三教九流之争,相当繁杂,自从老当家的死了,就再没人能管。
杜子腾给蓝尽欢逼着,被迫从五城兵马司带了百来号兵,掌灯时分前后,埋伏在周围。
“爷……,到底行不行啊?”
杜子腾看着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心里直打鼓。
“等着。”
蓝尽欢也没打过群架。
但是,她上辈子陪在沈赋身边,给他沏茶研墨,看他摆布风云,就像佛堂前听了一辈子经的猫儿,再不懂人话,也已经悟了。
里面的混战,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打破头的,敲断腿的,戳瞎眼的,东倒西歪。
蓝尽欢看着差不多了,冲杜子腾招招手。
杜子腾不敢,往后缩,还想怂。
蓝尽欢瞪眼。
杜子腾想起月半的大胖屁股,腰还在疼,只好狠狠心,往嘴里塞了一把薄荷叶,大口嚼着,带着弟兄们,上!
“五城兵马司盘查!全踏马给老子蹲下!”
他叉着腰,扛着刀,一声吆喝,百来号人马铁靴踏地,训练有素,兵分两道,进驻。
逍遥坊的黑道,虽然平时狗咬狗,可见了官兵,却出了奇的一致对外。
九头蛇的大哥宋英雄吐了嘴里被打掉的牙,“弟兄们,这群龟儿子想他娘的捡现成的,咱们千万别他们看扁了,上!”
他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说罢,第一个嗷嗷叫着,大老远的,如一头发狂的大狗熊,扑向杜子腾。
居然真的敢杀官兵啊!
杜子腾本就比这人矮一截,被扑面而来的排山倒海的气势,给吓个半死。
“我……我就说不行,你看……我就说……”
他话都说不清楚了,掉头就要跑。
眼看宋英雄就要杀到!
砰!
夜空一声火光炸响!
杜子腾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蹲,那火光从他头顶上飞过。
宋英雄应声,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地又硬生生滑出三四丈,才被手底下弟兄抢着接住。
牌坊下,灯影里。
蓝尽欢小皮靴踩在石板地上哒哒响,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里摆弄着个两尺来长,冒着白烟的黑铁筒子走出来。
她话不多,就一句,“顺民还是反贼,自己选。”
接着,重新将那黑铁筒子,手臂笔直,瞄准了对面逍遥坊的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