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孙巧巧。
顾清欢听见“巧巧”和“姑姑”这两个称呼以后,就想起了什么。
她,是孙司制哥哥的女儿,也进了宫里来了,跟在孙司制身边,平日学着刺绣和裁剪衣裳的手艺。
孙巧巧天分不错。
郑掌制被处置后,孙巧巧自然以为自己必然能成为下一任的掌制。
这司制房里一个个的都将她这个“未来掌制”给捧着,她一时找不到北了,心气飘飘然。
看见之前令她们司制房吃闷亏,甚至还“害得”孙司制被柳尚宫责罚的顾清欢,当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原来是这样。
顾清欢听见这么蠢的挑衅,莞尔笑了笑,道:“巧巧姑娘。尚宫局并没有明文规定,司设房的,不能来你们司制房里竞选掌制吧?”
孙巧巧呼吸一窒,想了想,道:“是没有明文规定。但我们司制房是做衣裳的,要会刺绣和裁剪衣裳,你会么?”
孙巧巧一脸鄙夷。
想起顾清欢不知怎么在张太后面前献媚还得了赏识的事情,就更来气了。
就凭她,也想和自己争!?
“会呀。”
顾清欢粲然一笑,直接打开了手里的匣子,取出了里面的团扇来,一脸闲情逸致地扇了扇风。
??
孙巧巧没察觉团扇的蹊跷,只当顾清欢脑子有问题,就嫌弃道:“有病吧!大冬天的,你……”
话音未落。
在孙巧巧身侧站着的孙司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孙司制死死地盯着顾清欢手里拿着的团扇,惊讶地问道:“这团扇,是你做的?”
“自然。”
顾清欢将团扇递给孙司制,道:“要来竞选,自然少不了参选的物品。这团扇,便是我做了拿来参选的。”
孙司制立即接了过去。
顾清欢就看见,她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还有一丝凝重。
孙巧巧也似乎发现了什么。
下意识就道:“姑姑,她一个司设房的,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只怕绣得凤凰都跟山鸡似的吧!”
刚说完,她就看清了团扇,顿时变了脸色,大叫道:“不可能!这团扇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就凭你,也能绣出这样的东西!?”
“……”
孙司制房门口的骚乱,将司制房里的不少女史都吸引了过来。
她们站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围观,窃窃私语在讨论。
“那团扇有何特殊之处吗?”
因为隔得远,她们并不能看清。
但,总有人眼力好的,惊呼一声就道:“是双面绣!苏绣!”
双面绣很困难。
这宫里除了司制房外,或许还有别的绣娘,但这些御用顶级绣娘里,会双面绣的也不过一半一半而已。
而且,都还是三十来岁刺绣经验十分丰富的绣娘。
顾清欢,才十五!
她这个年纪会双面绣,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恐怕还在娘胎里就得开始练习才行吧?
面对着孙司制的惊讶,以及孙巧巧的质疑,顾清欢就表现得十分平淡了,甚至还疑惑地问道:“怎么?”
“我做的这个,很难么?”
“……”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不是难不难。
而是,有的没天分的人,只怕再怎么研究,再有师傅教导,也是学不会的。
“你,你……”
孙巧巧也是被气得直跺脚,半晌才道:“你也太嚣张了!谁知道你这个团扇是不是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你,别想着用别人的东西来竞选掌制!”
孙巧巧这话说完,在场有的人还真就点了点头。
这话有理呀!
顾清欢这个年纪,要真做到了,那就是一件十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要说可能性,孙巧巧说的这些,才是真的有可能的。
听见议论,顾清欢倒不意外。
她会这手艺,也是得益于幼时自己娘亲请来府里的绣娘教她的,正好就是苏绣。
前世,她得柳尚宫垂青,无意间曾在柳尚宫房中发现过一本教习双面绣的刺绣谱图,谱图里讲得十分详细。
她琢磨多年,略有小成。
重生后,忽然又开了窍,将苏绣与双面绣结合在了一起,便做成了这一副团扇。
天赋这回事儿呀,就要看开窍与否了,从前顾清欢只是勤学苦练,现在灵光一闪,还真的就融会贯通了。
“我会拿来,自然是我自己做的。不然,选上以后,若是要用我这苏绣双面绣的手艺,我又拿不出来,岂非贻笑大方?”
顾清欢忍不住就嘲讽道:“这样好的手艺。我想,只要进了司制房,就是一定用得上的。我又何必,这样坑自己呢?”
“要说脑子有问题,我看……”
“巧巧姑娘。你能说出这番推测来,才是有问题吧?”
孙巧巧气急败坏,指着顾清欢就质问道:“你敢不敢现在当场再用你的双面绣苏绣绣一朵儿花儿来?”
“也不必太复杂!只叫大家伙儿看看,你是真真切切有这个本事的就成!”
“我拒绝。”
顾清欢直接就对孙巧巧翻了个白眼,道:“竞选规则里只有呈送自己的作品,并无现场刺绣这一说法。”
“你提,我凭什么听?”
真当她顾清欢好欺负,能随便拿捏啦!?
“你是不是不敢!?”
孙巧巧又放狠话。
可惜,这一回顾清欢对她丝毫不理会,孙巧巧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气愤,却又毫无办法。
顾清欢说得对。
并没有现场刺绣的规矩。
这时。
沉默良久的孙司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心里不愿接受顾清欢年纪轻轻水平就这么高的事实。
心里,也有疑虑。
“顾清欢。”
孙司制将团扇交回到了顾清欢的手里,就语重心长道:“你想要选掌制,本来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你毕竟不是我司制房的人。我们对你的手艺也不算熟悉,巧巧想了解跟你多学习几分,也是情理之中的。”
“依我看,不管为了服众,还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你的本事也好。不如,还是给大家伙儿露一手吧?”
果然还是不相信她。
顾清欢抬眸,眼里略带讥诮地看了一眼孙司制。
孙司制很尴尬,心里明明不满,却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好呀。”
顾清欢粲然一笑,忽然答应了,又看向孙巧巧,道:“不过——我要是真的做到了。巧巧姑娘,是不是应该像我道歉呢?”
“刚刚口口声声的不信任,言辞还那般激烈甚至肮脏。说实话,我这心里,不太好受呀。”
孙巧巧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孙司制就看了孙巧巧一眼,孙巧巧只得硬生生将不满给压了下去。
见孙巧巧沉默,顾清欢就补充道:“既然巧巧姑娘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我要是做到了,巧巧姑娘便绕着司制房走一圈,大声喊着‘顾清欢,对不起,我狗眼看人低说错了’就是。”
“当然,要是我做不到,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给你道歉,如何?”
孙巧巧瞪大了眼睛。
这要求,也太过分了!
她要是输了,那……
不对,她根本不能输!
顾清欢这个年纪,又不是她们司设房的人,怎么可能能做出这么惊艳绝伦的团扇!
见孙巧巧犹豫,顾清欢趁机添油加醋,问道:“唉,你是不是敢呀?先前还那么振振有词,现在却这么怂。啧。”
“我……”
孙巧巧咬牙切齿,心里不甘心,又不愿意显得太怂。
只得硬着头皮,咬牙切齿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不就一个赌约么?说好了不许反悔!你,可得记住了!”
“嗯,我记着呢。”
顾清欢再调侃地对着孙巧巧笑了笑,便跟着孙司制一起,进了司制房里了。
赌约,现在便开始了。